方可颂就跟罗筠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他过得战战兢兢的,对这个恶名在外的检察官非常的防备,但过了几天之后发现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就渐渐地放松了一点,开始在房间以外的区域活动了。
罗筠自己配了钥匙,偶尔的时候会出门,到半夜才会回来,那时候方可颂还在熬夜刷手机,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和规整的脚步声。
他竖起耳朵听,一边猜测罗筠到底是干嘛去了。
他没有回检察院,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玩手机玩的有点渴了,方可颂爬起来到客厅去倒水喝,看到罗筠的房间仍然投出来一丝亮光,好奇心驱使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想要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他撅着屁股把耳朵贴在门边,横听竖听也没听出来什么声音。
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
方可颂浑身一僵,扭着脖子回头去看,罗筠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没有表情地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低声开口。
他怎么在我身后?为什么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
方可颂吓得毛都炸起来了,感觉后脑勺连带着整张脸都开始发麻。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感觉恐惧像蚯蚓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后背,他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我,我我我,”方可颂的视线根本不敢动,声音都吓变了调:“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枪没有挪开,罗筠的视线像刮刀一样锐利地在方可颂身上刮了一遍。
“我真的没有想干什么。”好奇心害死猫,方可颂这下是知道了。他举起手说:“我们有话好好说,我怎么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罗筠掐住了脖子,手动闭麦了。
他穿着轻薄的睡衣,如果身上藏了任何东西都会变得非常明显,但罗筠仍然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物品之后才松开了他。
方可颂后退一步靠着门,捂住自己的脖子干呕。
罗筠握枪的手垂在身侧,冰冷的枪支在他的手上灵活地转了个圈:“下次你再这么好奇心泛滥,说不定脑袋上就会开个洞。”
方可颂盯着他的手,生怕他的枪走火,拼命点头。
“滚。”罗筠启唇。
方可颂逃也似地跑回房间,发挥出一百米决赛的实力,一把关上了房门,觉得不放心,还有锁了一道。
妈呀,他一把跳进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终于感觉到安全了一点。
好不容易敢在客厅活动的方可颂又在房间里憋了几天,只有饭到了才敢出来拿,听到任何声音都不敢出去看了。
罗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方可颂感觉自己要疯了。
但是罗筠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
他们偶尔碰面的时候,方可颂就会像只惊吓过度的老鼠一样缩起脖子,罗筠表现恨平淡,并不为他吓到方可颂而感到不好意思,也不像之前拿枪威胁方可颂时那样骇人,他完完全全地把方可颂无视了。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样的虚假的平和一直维持到方可颂没钱了。
即便现在落魄了,他也没有改掉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吃饭每次都要点最贵的,各种东西杂七杂八地买了一大堆,出门从不坐公交都是打车,就在这样毫无节制的消费中,他手里那点钱就要见底了。
方可颂看着手机里的余额,感到大事不妙。
他坐在房间里思考了半天,只好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厚着脸皮跟罗筠要钱。
“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手表在你那里吧。”罗筠坐在桌前,转身看向他,奚落地说:“你在吃钱?”
那个手表当然还在他这里,不过方可颂不舍得把它卖掉。
他不敢看罗筠,硬着头皮说:“那只是我救你命的钱,现在你住在我这里,我还要交房租,还要交电费,你当然也要出一点!”
罗筠慢慢眯起眼睛,气息冷冽,那眼神像是在看从哪里开刀比较好。
方可颂壮起来的胆子在他冰冷审视的视线里渐渐缩回去,他虚张声势地说:“干嘛,你不会是检察官吗你还想赖账吗?”
一张卡被啪地一声丢在他脚下,方可颂看了眼卡又看了看他。
罗筠慢慢地说:“不是缺钱,怎么不捡?”
方可颂吓得大气不敢出,捡起卡就准备跑。
“另外,”罗筠再次开口。
方可颂僵住脚步,听见他说:“如果你继续这么挥霍无度,这张卡的钱也会很快用完。我不会再给你更多的钱。”
方可颂回头看着他,罗筠像看一件不合格的商品那样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轻蔑地总结:“你这样品性恶劣的废物,怕是活不到三天就要饿死,怪不得只能攀附他人。”
方可颂的脸气的通红,像是被伤到了自尊,眼睛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但是他没有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很有骨气的把手里的卡丢回去,而是怒视着罗筠,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毫无形象地喊道:“你放屁!”
罗筠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方可颂心中产生怯意,但仍然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踹了他的门一脚,转身跑了。
这天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甚至比之前还要不如。
罗筠同理心一向很低,不会去试图理解别人的情绪,自然不在乎这番话会对方可颂产生什么影响。
方可颂越想越憋屈,气的饭都吃不下。连之前被威胁的害怕都被这股愤怒盖过去了,感觉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当检察官就可以瞧不起人吗?他现在不也赖在自己家,是个无业游民吗?
在自己的房间里怄了两天的气后,方可颂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出去找工作!
他要证明自己不是离了别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于是第二天,方可颂就背上自己买的小黄鸭小包出去找工作了。
临走之前他还故意特别大声的说:“我要出去找工作了,看看谁才是这个家里的蛀虫吧!”
他啪地一下关上门,不去管罗筠的反应。
不过,他虽然下定决心要找工作,但外面的工作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他的学历虽然还行,但是绩点不好,更何况还缺乏工作的经验,连连被拒。
中午,方可颂垂头丧气地坐在煎饼摊前,买了一个煎饼。
吃完煎饼之后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动力,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要努力一下。
下午的时候他继续去找工作,屡屡碰壁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接受无经验的公司。
只不过这家公司工资给拆的七零八落,要达成指标之后才能全部拿到。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方可颂只好就先签了这个工作。
他拿着合同回了家。
虽然今天找工作的过程比较坎坷,但好在他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工作,就是工资低低的。
他看着合同上写着的数字,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在罗筠面前他还是要装装样子,回家之后他看到坐在沙发拿着笔记本电脑浏览的罗筠,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将劳动合同拍在茶几上,又怕罗筠看见上面的工资,放了两秒就把拿起来了。
“我找到工作了!”他大声说。
罗筠根本没有要看的意思,他只轻飘飘地瞟了一眼方可颂,又漫不经心地把视线转回去了:“恭喜。”
方可颂有种自己打了一个胜仗的感觉,每根头发丝都好像高高的翘起来了:“现在我可是有工作的人了,很快就要有钱了。”
他充满恶意地揣测说:“倒是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说话嘴太毒被你的上司开除了?”
罗筠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前看到自己都不敢抬头,现在又敢来自己面前不怕死地叫嚣了。
胆子忽大忽小。
就像是不在意家里养的疯鹦鹉在他耳边不知死活的叫唤,罗筠没理方可颂得意洋洋的挑衅。
方可颂被无视了,但他单方面地认为是罗筠心虚了气短了,所以不理他了。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去房间里准备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
第二天上班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家公司的坑点远远不止那被五马分尸的工资,一整天他都像个陀螺一样的转来转去,忙的头昏眼花。
或许是从他脸上的神态看出他是个第一次上班的新手,老油条都可着劲把自己的工作扔到方可颂的身上。
还是同一排的女同事看他长得好看,提醒他不是自己的工作就不要接了,方可颂的工作才稍微少了一点。
直到晚上快九点的样子他才下班,结果都快走到公交站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下班卡。
忘打卡一次就要扣六十块钱,他一天就差不多白干了!
赶紧又跑回公司,站在公司门口打完下班卡后,他深刻地感觉到了生活的不易。
这个时候街边的路边摊还是有很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每个摊子前都站了点人,炸串烧烤臭豆腐,各种香味都往方可颂的鼻子里飘。
忙了一天脑细胞死了一大半,他晚上吃的饭也消化光了,方可颂感觉到自己的对子咕咕叫了起来,被各种香味勾起了馋虫。
他在每个摊子前都流连了一会儿,然后非常大方地给自己点了四十多块的炸串。
香喷喷的炸串上洒满了美味的蘸料,方可颂吃完炸串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了。
他坐在塑料板凳上,忽然想到什么,他转了转眼珠,又买了一份烧烤带回去了。
回到家后,他敲敲罗筠的房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罗筠已经洗过澡,穿着宽松的睡衣,黑发被他随意地捋到后面,像个好看但刻薄的冰雕。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方可颂身上,似乎在猜测他的意图,过了一会儿,问:“什么事?”
方可颂将手里的烧烤递给他,一副你看我对你多好、根本不计前嫌的样子:“我特意给你带的呢,好吃的要死。看在我们现在是室友的份上,我给你打折,只收你50块钱。”
他脸上的算计根本一览无余,罗筠说:“不吃。”
方可颂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抗拒深夜放毒,还拒绝的这么干脆。
这怎么行,不吃他不就白买了吗,他咬咬牙,继续降价:“哎呀算了算了,你给我45块钱就行了。”
方可颂看他仍然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特意拎着袋子带他的鼻子前晃了晃,好让那股香味更浓地散出去。
他装出一副很肉疼的样子说:“诶呀打骨折了,不能再低了,40块钱好吧!”
罗筠抱着手臂,半阖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到底多少钱买的。不说实话就滚。”
方可颂恨恨地看着他,不情不愿地说出真话:“30块钱。”
30的块的烧烤涨了快一倍的价,罗筠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我看起来像是跟你一样的智障吗?”
方可颂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干嘛?怎么还人身攻击,我千里迢迢地给你带回来,收一点跑路费都不行吗!”
罗筠往前走了一步,方可颂下意识地往后蹭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
“拿上你的烧烤滚。”罗筠垂眼盯着他:“别在我面前秀你的智商,我没工夫陪你过家家。”
门啪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方可颂瞪着面前的门。
连烧烤都不爱吃,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方可颂骂骂咧咧地将冷掉的烧烤放进了冰箱。明天放在空气炸锅中重新炸一炸吃掉吧,可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