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衡星看了一眼腕表。
她们从进厕所到出来不到十分钟。
谢昱珩他们又刚好也进了男厕所。
这确实给心怀叵测人一段可以操作的时间。
但时间太短,要把一个清醒的、有自主行动力的人直接带走还是比较难的,所以她猜测季晚樱应该还在商场里。
就是不知道人往楼上去了还是往楼下走了。
但,季晚樱一个大活人,如果真的被挟持。她不会喊吗?
还是说,她是有意跟人走的?
路衡星蹙了蹙眉,问系统。
【怎么回事?】
系统没有回答。
路衡星当机立断兵分两路。张子龙他们跑得快一点,往楼下冲。她和江淮然则往楼上走,有什么情况随时在群里联系。
她一边往楼上跑一边问001。
【你作为系统,应该有权限能监测到季晚樱在哪儿吧?】
001:【抱歉,我没有相应的权限。】
路衡星冲上电梯后缓了一口气。
【那你能监测她的人身安全吗?】
001顿了几秒。
路衡星又冲上一截楼梯,有些急促地问。
【你作为系统,连这个都做不到吗?】
与此同时,001的声音响起。
【宿主,季晚樱没事。】
它有些迟疑地说。
【她的消失,也许您可以从原著中找找线索。】
原著?
路衡星缓了口气,握着扶梯把手正要往上冲,闻言停住了脚步。
江淮然跟着她停住了脚步,走到一旁。
路衡星缓了缓急促的心跳,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著里关于季晚樱的剧情。
最终在原著的后半部分看到一段文字。
【这是她被囚禁在陶为远别墅的不知道多少天。已经不会哭闹,也不会再说要回学校上课了。像只木偶一般成日呆坐,眼神都是毫无焦距的。窗外是夏日炎炎,知了在绿荫里不知疲倦地叫着,但那样的热闹根本无法传进阴冷的室内。
别墅里的佣人没有一个同她说话,贴身照顾她的女仆更是不会正眼看她一眼。她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和偶尔的蝉鸣还能提醒她,这是人间。
临近高考,陶为远每天回来的越来越晚。但无论几点回来,都会到她房间里看她,跟她说会儿话。
今天也不例外。
不同的是今天他捧回来了一束白色洋桔梗。
他打开季晚樱的房门,走进去对坐在床边的女孩微笑着说。
“晚晚,我回来了。”
说完将手里的花塞进季晚樱的怀里,顺势坐到人身边。
季晚樱呆呆地坐着,不抬头不开口,也不看怀里的花束。鲜嫩欲滴的花朵为苍白的女孩脸庞更添一丝透明。
夜色已深,窗外黑沉沉一片,陶为远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忽然将她怀里的花丢开,把人紧紧拥入怀中,细看过去,他的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将人抱了好一会儿,陶为远压下眼底的湿意,脑袋埋在季晚樱侧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站起身来,单膝跪在地毯上,将头放在季晚樱的大腿旁,把她的手拿起来覆在自己脸上。
一边用脸颊轻蹭人的掌心,一边近似撒娇地说:
“晚晚,明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百天。学校旁边开了一家商场,我带你去那里逛逛好不好?”
他的眼神湿润,满含情意,带着些期盼地看着季晚樱。
然而季晚樱依旧没有反应。
陶为远嘴唇颤抖了下,最后咬紧牙关又松开,语气轻柔地说。
“那我明天下课回来接你。”
“早点睡,晚安。”
房门彻底关上,季晚樱的眼睫忽然极轻地眨了一下。
说到做到。
第二天晚上陶为远一回来就让佣人给她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裙子,将人牵下楼。
别墅外早有司机开好了车在等。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陶为远和季晚樱同坐在后排。
车窗外的昏黄灯光映在车内,也照亮了陶为远深深看向季晚樱的眼睛。
这是三个多月以来季晚樱第一次被允许出门,但她的眼里毫无喜色,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她安静地坐在车里,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睫外,完全就像个精致冰冷的人偶。
陶为远紧紧握着她的手,心绪翻滚。
车子很快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里。
陶为远牵着人走进电梯,对站在电梯里的工作人员示意去顶楼。
电梯徐徐上升,顺着透明的玻璃往外看去,商场里大部分店铺的灯都已经灭了。
只有高处还亮着灯。
叮。
电梯停在了顶楼。
陶为远牵着季晚樱,走进了顶楼的咖啡厅。】
路衡星眼神一凝。
江淮然偏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
路衡星沉吟了一下,对江淮然说,
“我猜阿樱和陶为远在顶楼咖啡厅。”
江淮然一愣,想了一会儿,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那…她应该没事吧?”
路衡星凝眉思索几秒,摇头。
“不一定,我们先上去看看。”
二人上了顶楼。
抬眼咖啡厅外围着一群人,店外有一片灯光,有隐约的音乐声从外面传来。
时间接近六点,暮色四合,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不见踪影,只有天边还残留着薄透的晚霞。
咖啡厅外暖色的地灯在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瞬间亮起。照亮了她们的脸,也让她们看清了店里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很明显,陶为远包了场。
路衡星这才发现,店里摆满了白玫瑰。舞台中有钢琴师弹奏着抒情的钢琴曲。
陶为远穿着白衬衫,戴着银丝边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咖啡厅吊顶璀璨的灯光折射在他眼里,映出点点晶莹。
路衡星扬了扬眉,这同原著里毫无二致的表白场景,堪比偶像剧。
只是女主不像原著里被关了三个多月,而是刚从学校里出来,身上穿着的也不是白裙子,而是一身简约的深色运动服。
脸色非但不苍白,反而泛着运动后健康的粉红色,眼神也十分明亮锐利。
她淡淡地看着站在眼前的男生,神色平静。
霎时间,路衡星忽然觉得现在的季晚樱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起来。她像一滴鲜活的墨点,落进了一张毫无生机的枯白画卷里。画面里所有人因为她都变得呆板扭曲起来,特别是店里面带微笑的服务人员以及店外身侧同学和路人带着羡慕的窃窃私语,都充满了浮夸的不真实感。
路衡星忽然觉得荒诞,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像是荒诞的梦境。
这种荒诞感在看到陶为远单膝跪下拿出戒指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只见陶为远深情地说:“晚晚,我爱你。你愿意接受这枚戒指吗?”
季晚樱表情淡漠后退一步。
陶为远低头,眼神沉沉,很快又抬起了脸。他含着情的湿漉漉的眼神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真挚。
“晚晚,我真的很爱你。”
季晚樱垂眼看他,唇线平直。
陶为远仰着脸一脸乞求地看着她。
半晌,她忽然弯了弯唇,伸出一只手捏住陶为远的下巴,迫使他将脸抬得更高。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明显更亮了,还透出几分喜意。完全忽视季晚樱的手指甲掐住了他下巴皮肤,缓缓用力,指尖在他下巴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季晚樱稍稍弯腰,两人距离拉进。面色平静地说:
“你强行让人把我带过来是爱我?”
你撺掇那么多人欺负我找我的事是爱我?”
她的声量不高不低。
旁边听到的人都很惊讶,但陶为远面色不变,眼底情意满溢。
“晚晚,我说过的,我做那些事都是因为爱你啊。”
听到这话,季晚樱忽然笑出了声。原本浅淡泛冷的琥珀色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凑近陶为远的耳边轻声说:
“你以为你在望月湖又买了一套小别墅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陶为远看着她含笑的脸,一时间看得痴了。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季晚樱又说了下一句。
“别墅里的地下室布置好了吗?准备什么时候抓人进去啊?”
陶为远蓦地瞪大双眼,下一秒发觉自己反应过度,快速收了表情。
面上含笑,语调温柔。
“晚晚,你说什么呢?”
他居然不承认,眼神也有些闪躲。
这期间季晚樱紧紧盯着他,没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听到他说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她放开了陶为远的下巴,后退一步。
“陶为远,我没兴趣陪你演这种深情的戏码。”
说完也不管身后人如何,径直走出了咖啡厅。她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堵在门口的人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这颗格格不入的墨点一步一步脱离了苍白的画卷,走入了更适合她的浓黑夜色。
路衡星看着她走近,迅速扫了一遍她全身上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放下心来。
江淮然已经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问没事吧。
季晚樱摇摇头。
路衡星看了眼在咖啡厅里站着的陶为远,视线在他下巴的红痕顶了定,带着季晚樱转身往电梯走去。
这时候谢昱珩他们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咖啡厅外,看季晚樱没事,又问了几句后,见她们都没事也放下了心。
看到他们路衡星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谢昱珩发消息说找到人了。
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在对上谢昱珩看过来的目光后更加心虚了。
很快又反应过来她跟谢昱珩现在应该是‘情敌’,关系会逐渐变差直到决裂。她们得保持一个尴尬的状态。
几个人沉默下来,之后的饭也吃的没滋没味。
直到饭后,班级所有同学站在商场门口分别,班长一一嘱咐说到家在群里报个平安。
季晚樱忽然拉住了路衡星,对一旁使了个眼色。
路衡星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人。陶为远下巴上的红痕还没有完全消退。几乎是瞬间明白了。
她问:”现在吗?”
季晚樱点头:“择日不如撞日。”
路衡星迅速观察了一遍周围地形和建筑设施,接着对江淮然歪了歪头。
“阿然,走。”
江淮然一笑。
“走。”
张子龙在一旁问:“你们干嘛去?”
路衡星眼珠一转,笑着说:“龙少,一起啊。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