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路不好走,杂草阻挡视线,观讳几乎是踩着前人的脚印在前进,一连走完了整个地图,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后面的路则没有了地图的指示。
顾筱先安排几人休息一会,料想到山林间信号不好,提前准备了对讲机。
“李教授,我是顾筱。”
李教授应该就守在对讲机前面,立即回复道,“顾局长请讲。”
“我们走完了整个路线,但是前面依旧还有脚印的痕迹,一路上也没有其他人通过的迹象,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张婷的行踪。
我们会继续前行,不过接下来没有地图,我们会沿路留下红绳标记,如有意外,请沿标记找到我们。”
顾筱讲完,李教授郑重的声音传来,“谢谢你,如果有需要,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过去。”
两人沟通完,顾筱收起对讲机。
“继续走吧,路上隔五米系一个。”顾筱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捆红色布条。
顾衣烟一脸惊讶,“你怎么准备这么丰富?”
顾筱耸耸肩,“因为我靠谱。”
“哇哦。”顾衣烟冷淡地惊讶一声。
顾筱拍拍衣服,领着人继续前进。这片森林应该许久没有人来过,植被放肆地生长,被破坏的痕迹需要仔细观察。
张婷也不是个莽撞的人,知道没有地图后,也为自己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天色越来越暗,林中虫鸣鸟叫,以及四人穿梭的动静,顾衣烟叼着一颗草,唉声叹气,“好饿,好累,好生气。”
“别饿,别累,别生气。”观讳安慰着。
“等等。”桐卿叫停她们,蹲下来探进灌木丛中,拈起一块布丝。
顾衣烟吐掉草,“这是张婷的吗?”
桐卿不语将布丝递给旁边的观讳,观讳接过,“不清楚,你知道她昨天穿的什么衣服吗?”
顾衣烟摇摇头,“我去接你们了。”
顾筱朝观讳伸手要过来,看看所取出来的位置,“树枝刮下来的。”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桐卿道。
观讳看向她,轻轻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格外认真的语气。
观讳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行吧。
观讳放下疑惑,开始在旁边搜索,另外几个人也没有闲着。
“这里。”观讳拨开比人高的草丛,发现里面被丢弃的探测仪。
观讳捡起来,心一沉。
“该死!”顾衣烟声音颤抖着,捏着拳头,愤怒到了极点。
顾筱抬起眼皮,指尖冒出一滴圆滚滚的血珠。
她面无表情将血染上布丝,顷刻间布丝燃起化为一缕烟。
“走。”顾筱声音有点虚弱,顾衣烟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脸暴露出来。
“嘴唇怎么这么白?你没事吧?”
“没事,跟我走。”顾筱拨开她的手,率先行动。
顾衣烟瘪瘪嘴,烦躁地抓抓头发,观讳拍拍她的肩膀,看一眼桐卿轻声道,“走吧。”
三人跟上顾筱,青烟仿佛有灵魂一样,带着四人穿过丛林,来到一处小山村。
“去他爸的,一把火全给他烧了算球。”顾衣烟一肚子脏话无处发泄。
“去看看吧,不管如何都是要来的。”观讳沉着眉眼,带着几分肃静。
桐卿话不多,情绪波动也叫人瞧不出来。
落后封闭的村庄,甚至没有向外面通公路,家家户户皆是泥坯房,现在正是午饭时,外面都没有在。
观讳敲响村头一户人家的门,含笑着礼貌问询道,“您好,我们是考古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人吗?”
“嘎吱—”木门缓缓打开。
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大爷,瘦骨伶仃,佝偻着背,手上带着御不了寒的布手套,杵着一根树棍,眼球突出,眼白混浊,露出的皮肤布满密密麻麻的皱纹,秋日裹着厚厚的军大衣,竖起衣领,密不透风。
空气中散发着酸臭腐朽的刺鼻味道,像臭鱼烂虾,为村子更添几分死气。
“您好?”观讳感觉不太对劲,心里突突的跳。
大爷反应有些迟钝,混浊泛黄的眼珠子转转,木讷着一张脸,嘴唇蠕动,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您要说什么?”观讳壮着胆子凑近。
大爷突然安静下来,眼珠子木讷转动,直勾勾盯着观讳,露出尖锐泛黄的一口僵尸牙。
观讳受惊,紧张吞咽口水,退至桐卿身旁。
“咔嚓—”
大爷缓缓退回屋里,木门被风吹得关上。
“去下一户看看。”说完,桐卿便提步前往下一户。
四人抱着疑惑离开。被木头钉死的窗户缝里,再次露出那双混浊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的背影。
村子每家每户隔着一段距离,他们通常喜欢在房子附近圈出一块地,种点蔬菜或者养鸡鸭鹅。
“咚咚~”
“您好…,我们是来探险的,迷路了,能否借宿一下?”观讳话在嘴边打个转,换了一种话术。
之前李教授提过她们有来过村子,想必村里人知道张婷的伙伴,如果知道她们也是考古队的,恐怕会引起戒心。
这次开门是一位中年妇女,瞧见外人似乎有些拘谨。
“哪个?”里面传来一道嘹亮的男声。
“不晓得,认不清路的娃娃。”妇女朝里面大声回答道。
妇女让开门,拘谨扣着木门,“不嫌弃俺屋,就进来歇一会。”
观讳和桐卿对视一眼,顾筱暗地里戳戳观讳的肩膀,示意她进去。
“谢谢您。”
说完,观讳抬脚跨过门槛。
屋里敞亮整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老娘们,滚过来,俺瞧瞧是哪里的人。”
中年妇女闻言,对着观讳等人尴尬笑笑,走进里屋,从里面吃力地抱出一位瘸了腿的精瘦男子,将放在唯一的木椅上。
“女娃娃长得真水灵。”男子眼神往四人身上瞟。
观讳脸色冷下几分,悄然上前一步挡在桐卿身前。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观讳没有打算理会男子,看向妇女问道。
“哦,俺叫王怜花,这是俺男人大柱。”妇女从旁边端来几个小凳子,示意她们坐。
观讳连忙道谢,“王姐,谢谢您。”
王怜花捏捏衣角,脸上绽放朴实的笑容,又连忙端了热水。
观讳一边感谢一边接过,捏在手边没有喝下去。
“几个女娃娃来干嘛来了?”大柱盯着她们,问道。
观讳磨磨牙,忍下不适,回道,“我们来探险,结果迷路了。”
“咳咳…”观讳刚刚说完,顾筱突然猛烈咳嗽,顾衣烟一看竟然有几滴血沫。
“怎么了?”
顾筱摆摆手,“没事。”
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干净嘴边的血。
大柱嘿嘿地笑了起来,眯着个眼睛露出一口黄牙,“没得事啊,哥哥屋里有地住。”
说完横一眼王怜花,“死娘们,滚去告诉村长。”
王怜花正在倒热水的手一抖,水洒了一地,大柱看见拿起手边的棍子打去,观讳手疾眼快接住,王怜花瑟缩一下,立马将热水收好,慌张起身离开。
大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死娘们,笨得像头猪,不打不乖,就该打…”
观讳放开手,垂在身旁,紧盯着大柱,大柱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眼神躲避着,收起木棍。
“恰饭了莫,屋里还有饭,要不要恰?”大柱神气扬眉道。
顾衣烟没好气地拒绝道,“不用了。”
大柱被她的态度气地咬牙,冷哼一声,盯着她不说话。
大柱打量着几人,观讳长长吐口气,放下水,起身往外面走。
一出门便整个人便石化在了门口。
“小娃娃出来干嘛?”王怜花拉着观讳的胳膊道,她身后则是一圈又一圈的男子,有老有少,全都死死盯着观讳,从头到脚,眼神像是有了实体,碾压尽她身周的空气。
一眼就是一刀,在剥观讳的肉,在剔观讳的筋,让她如芒在背。
观讳感觉手脚一点点麻痹,脑子也一片空白。
“她手上受伤了,有药吗?”桐卿突然出现在观讳身旁,捧起她的手,看着王怜花问道。
观讳蹙眉,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接大柱棍子的时候被打出一条红印,现在整个手肿了起来,已经在微微发烫。
王怜花惊讶,想去抚上观讳的手,被桐卿拉着躲开,王怜花尴尬笑笑,“莫得事,俺看看有莫得药给你。”
王怜花一边笑着一边踱步往家里去。
“死婆娘终于回来咯,人都叫过来了伐?”大柱的大嗓门又开始囔囔。
“都,都来了。”王怜花低声答复着。
“快!把俺扶出去。”
王怜花扶着大柱出来,大柱瘸着一条腿,另外一只好像也瘸了一样,整个人依着王怜花。
顾筱和顾衣烟也一齐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一干人,不由皱皱眉。
“来来来,村长您瞅瞅,这四个女娃娃迷路了,您看…”大柱喜气洋洋对着一个满嘴胡渣的老人道。
老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来者都是客,竟然如此就住下来吧。谁家有空房间啊?”
“俺!”
“俺!俺家就俺一个没姑娘!”
“凭什么!上次那个姑娘就是你拿去了,这次要轮到俺了吧!”
“让俺家来,俺要抱大孙子!”
“俺!长得真水灵!俺也要!”
“……”
一群人吼着闹着争抢着,唾沫星子乱飞,爽快的笑意和辱骂的脏话,有的人喊得面红脖子粗,有的人大打出手,甚至有的人对着桐卿扑上来。
观讳一脚踹开,将愣在原地的桐卿拉到背后。
“好了!”村长拍拍手,大喊道,乱糟糟的场面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