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在两个书架之间,盯着一张空空如也的A3纸。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找个地坐下,分别提出方案,然后再细化什么的。
但是周末人实在太多了,从肯爷爷上来之后转了两圈都没有位置,连付费的都没了,想要花钱解决的孟少爷都惊了。
于是按照唐海和简郝昀的经验,他们坐到了成功学和管理学两排书架之间。
但这次情况和经验不太相同,就他们往这坐下的十多分钟里,一个接一个的人走过来找书,一人拿走一摞心灵鸡汤。
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坨电闪雷鸣的乌云,肉眼可见的颓丧。
三人只得一次次避让,幸好个子小也没太碍事,不然真怕这些人把火发到他们身上。
“咋整?”唐海支起身子探出头往书架外的区域看,“完了儿童区也是满的。”
看起来完美的计划,没想到从第一步找个地坐下就全面失败了。
简郝昀叹了口气:“算了,他们一直来我们也不能一直等啊。不行你俩找地玩会儿,我赶紧给你弄好框架,等你回家把字往上填就完了。”
说着简郝昀把包里带的水彩和笔袋也掏出来,开始按照构思用铅笔先把纸分成了七个区域。
唐海干脆地一屁股坐回来:“挡就挡着吧,又没把路堵死,好歹是我的作业,我这一走成什么了。”
说完又偏头看向孟时。
孟时则笑笑,随手从身后书架抽了本书捧着:“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干,还得感谢你们收留我呢,你们都不走我往哪去。就待这吧,挺安静的。”
简郝昀见状也没什么异议,盘着腿仔细地画着。
毕竟是个书店,虽然人很多,但还是相对安静的,简郝昀的进度也很快,笔蘸了水彩唰唰地就把立体字画出来了。
孟时之前没太弄这些写写画画的东西,但是看到一张手抄报从几条线到铺色再逐渐成型,觉得挺惊讶的。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种都是打印出来的。”
孟时手上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回去了,简郝昀的余光刚刚还看到他拿着手机切水果呢,突然来这么一句都没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
“啊,随便画的。”简郝昀随口道,也没抬头,依旧盯着手抄报。
手抄报的大体已经出来了,整体是很清新的绿色,现在就是还有一些空白处,简郝昀想画些黄色的小花填补。
“你这人有时候真挺气人的,”孟时又掏出手机切水果,“做饭做得好,随手做的;手抄报画得好,随便画的。”
简郝昀不得不转头解释说:“我本来也没什么水平,就做个作业,刚刚发呆还想着怎么完善一下呢,你随口问了我也就随口答了。”
见两人气氛不太对了,原本盖着书躺地上还想再迷瞪会的唐海都从地上爬起来:“语气别这么冲啊,好运没那个意思。”
孟时划到了第三颗炸弹,游戏结束,沉默着把手机摁关之后,开口认真说:“对不起,是我嘴欠。”
“嗯,没事,我语气也不好。”
本来也还没有到吵起来的地步,简郝昀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长时间没和同龄人有比较充分的交流,导致孟时因为一句话对他产生了误会。
不过和唐海交流没有问题啊,基本上每周都打电话呢,隔三差五的也出来玩。
算了,就算他有心发脾气唐海也不一定和他吵,就像这次一样在有苗头的时候就给掐灭了,之前唯一一次和唐海吵起来是在校门口互吼。
还是因为看比赛,争到底哪个队更强。
后来简郝昀支持的队解散,他俩就彻底没矛盾了。
“喏,看看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改的现在说。”简郝昀掀开唐海脸上盖着的书,把满满当当的A3纸递给他。
“哇,好运,风采不减当年啊!”唐海拿着纸,一会凑近看,一会拿远看。
孟时感觉他都快亲上去了,但刚刚半成品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好奇得紧,也伸脖子凑过去看。
更细致了,孟时想,这一看就不是以他的功力能画出来的东西。
简郝昀特地给唐海留了六个框写文字,框还是设计过的藤蔓,藤蔓外边还有不知道草坪还是灌木丛,嫩嫩的绿,很春天的颜色。
A3纸右下边的角是穿着白色衬衫系着红领巾的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左上角则有一个英雄烈士纪念碑,整体的布局很清晰明了。
“画的真好!”孟时说,“你是学过吗之前?”
“没系统学,我爸以前搞宣传的,我就跟着学了点。”简郝昀笑了笑,又问唐海,“不改了吧?我收拾了。”
水彩把盒盖上就行,但是笔得用纸巾包着,估计这洗手间也没法洗,只能等回去再仔细洗。
“不改了不改了!这么好看,我都不想交给老王了,真想挂床头裱起来。”唐海仔仔细细地把纸卷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皮筋绑好,再塞进包里,“走走,逛一圈吃饭去,这有一家新开的丝娃娃,正好去试试!”
孟时一头雾水:“撕……娃娃?啥啊?这么吓人?”
唐海看简郝昀也收好了正往身上挂包,直接一手抓了一个就往外跑:“你吃了就知道了!”
满满一桌子的丝儿,看得孟时直发昏。
黄瓜丝儿、土豆丝儿、莴苣丝儿,这么个丝儿啊。
那应该叫丝儿、娃娃啊。
“来来来,我教你怎么吃,”唐海说着取了一张薄薄的面皮铺在手上,“把你喜欢的丝夹进来,然后包起来!”
孟时顺次夹了黄瓜、土豆、凉面和豆干,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去碰唐海夹了很多的折耳根,又学着他的手法,左一下右一下,最后下面的尖尖也翻上来,跟个婴儿襁褓似的。
噢,这么个娃娃啊。
怪不得叫丝儿娃娃,孟时恍然大悟。
“最后!要淋上我们的灵魂小汤汁儿,这个蘸水,”唐海看了眼他的碗,还没调,就舀了一勺淋自己的丝娃娃之后,把碗递给他,“你先用我的,一会教你调。”
孟时接过碗,照他的模样做,然后看他往嘴里塞,自己也往嘴里塞。
“豪赤莫?”唐海费劲用鼓鼓囊囊的嘴说。
“窝哈妹尝到咳咳……味!”孟时的嘴也鼓鼓囊囊,好险没给自己呛着。
简郝昀在唐海的教学过程中就包了一个吃,这会咽下去了,但看着两只小仓鼠,尤其还有一只竟然吃东西把自己呛着,没忍住开始狂笑。
“我服了你俩了,嘴里没东西说话是犯法吗?”
唐海往杯里倒了一杯酸汤,一口灌下才把嘴里的丝娃娃顺下去:“我这不是着急吗,你不好奇外地朋友的评价啊。”
孟时也学着倒了一杯酸汤,结果一入口就酸得他皱眉头,但习惯之后这酸味还挺清新,一下就把丝娃娃顺进去了。
“啊!好吃!”孟时吃的很满足,并决定下次包小点,这次这个太大了噎得慌。
“学人精。”简郝昀对他喝酸汤的行为给出评价。
“诶你是……”
“不打架。”简郝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爱笑,可能去年的指标挪到今年强制完成了吧。
“……我没想说打架,你这也太欠了。”孟时说着又喝了一口酸汤,别说这小味儿,刺挠一下,还挺上头。
“对不起,太久没和同龄人正常交流了,我努力改。”
简郝昀快笑抽了,他一笑唐海也笑,对面的孟时看着两人笑,也开始笑,三个人笑成一团,停也停不下来,直到坐孟时背后那桌的有个男的转头瞪了他们一眼。
除了丝娃娃,唐海还点了洋芋粑粑和夜市炒鸡血,最后一人一碗糕粑稀饭结束战斗。
结果唐海和简郝昀就去上个厕所,回来买单才发现孟时已经结账了。
“我说尽尽地主之谊呢。”唐海趁还没走,赶紧倒了一杯酸汤喝完,就招呼孟时跟着简郝昀一块走。
孟时笑了笑,也走出了店:“我得谢谢你们今天带着我逛,况且中午不是尽过了吗?”
简郝昀发现这次也不是标准八颗牙,看来是真挺开心。
唐海闻言挠挠头:“中午也是好运请的,我今天尽吃白食了。”
“那下次请吧,有时间再一起出来玩。”孟时拍了拍他的肩,抬头看到星星都出来了,又想起来问,“你们怎么回?”
“我家就旁边那栋楼,很近的,好运那比较远。”唐海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小区楼房。
“我一会赶公交。”简郝昀说。
“那别去公交了啊,我刚联系我爸,他过来接我,顺路一块就带上你了。”孟时点了点手机,发着消息。
“不了,太麻烦了……”
简郝昀还在推辞着,结果路边就停下了一辆黑色奥迪,闪了两下灯。
“走吧,我爸都到了。”说着,孟时拉开了黑色奥迪的后座门。
孟爸爸也摇下副驾驶车窗冲他喊:“小简同学,上车吧,顺路!”
“那……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这路段不能长时间停车,见孟家父子都等着他,简郝昀赶紧上了车。
“拜拜好运!拜拜孟时!”唐海冲着车挥了挥手。
“拜拜海子!”孟时大喊。
“再见!回家注意安全!”简郝昀也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