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吧,你是怎么认识纾纾的?”
林楠将他与谢纾的相识过程和盘托出,还着重强调了她与季桐的关系。
“对不起妈妈,我是看清她对季桐的感情之后才明白您为什么对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这样开明的。”
林楠缓缓说完,抬头看向林安青:“在那之前,我以为您不爱我。”
“你以为得没错。”林安青嫌弃地看着他,语气也充满了嫌弃:“我没你这么矫情的儿子。”
“妈妈!”林楠羞愧难当,他握住林安青的手:“因为您太好,所以我才自卑,为什么我不是您亲生的孩子。”
“我可嫌弃你了!”林安青抽回自己的手,依旧是满脸嫌弃。
“说说看,纾纾和季桐是怎么回事。”
“可能……互相喜欢吧!”林楠迟疑着,不太确定的样子。接着,他又补充一句:“但是季桐已经结婚了,她老公是个二世祖。”
听到这里,林安青的眉头已经皱得很深了,她体会过谢纾妈妈那样纯粹炽烈的爱,本能地不喜欢季桐。
“什么意思?她喜欢纾纾,又嫁给了别人?她觉得纾纾配不上她?现在纾纾是她的情人?还是小三?”
林安青的语气越来越冷,眼中的嫌恶也越来越深,显然对季桐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林楠见状连忙解释:“不是的妈妈,季桐已经结婚很多年了!她们是最近才走到一起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解释到后面,他觉得婚内出轨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他哪里知道,谢纾跟季桐连婚内出轨都还相隔十万八千里呢?
林安青冷笑一声,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拨通了陈明远的电话。
“你就是这样照顾谢纾的?照顾得她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她对着那边厉声质问。
“锦年当年能在和锦琛有婚约的情况下爱上你,纾纾为什么就不能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家族遗传,不是吗?”
陈明远的回击毫不客气,就像他的职业,精准、冷酷且无情。
“当年如果不是你,锦年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林安青,你是最没有资格管这件事的人。”
陈明远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刺进了林安青的心口。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无比,身形踉跄,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电话。
林楠连忙上前扶住她:“妈妈,你怎么样了?”
林安青手中的电话还是摔在了地上,她紧紧捂着胸口,眼睛中的悲痛几乎要将她淹没。最终,她口中呕出一口鲜血,晕倒在林楠的怀里。
“妈妈!”林楠惊惧交加,他紧紧抱住林安青,感受到她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自己怀里。他的心跳几乎停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慌乱。
林安青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18岁的谢锦年。那时林安青正在C国上大学,她还记得那一天是情人节,室友们都出去约会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可她丝毫不介意,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了学校附近有名的情侣街,她坐在路边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最后,她去花店里给自己买了一束玫瑰花。她觉得就算没有情人,也可以在情人节收到鲜花——来自自己的鲜花。
她捧着这束花愉快地走在学校的梧桐大道上,宽大的树叶被风吹落在地上,她转着圈圈踩在上面,脚下发出枯叶的脆响,这让她觉得十分浪漫。
远处走来一位姑娘,她身形瘦削,穿着长长的风衣,衣摆随着她优雅的步伐轻轻摆动。她围着围巾,长长的头发被扎成马尾,她踩着夕阳而来,身影美得像幅画。
林安青愣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它“砰砰砰”跳个不停。直到对方越走越近,她才看清楚她的脸,那是一张精致秀丽的脸庞。
她透过朦胧的阳光看到她挺直的鼻梁、嫣红的唇、小巧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可最终让她沦陷的,却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些许懵懂与好奇,眉峰轻蹙,平白为这份纯净增添了些许忧郁与迷茫。
林安青望进这双眼睛里,她妄想着通过这双眼睛走进她的内心。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把自己怀里娇艳的红玫瑰递给她,笑着对她说:“情人节快乐!”
林安青的梦境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仿佛时间被拉回了那个寒冷却充满温情的冬日午后。她的手中捧着那束娇艳的红玫瑰,她的心跳得飞快,等待着对方接过。
可是那瑰丽的红却在转眼间变成触目惊心的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从16楼一跃而下,鲜红的血在她身下的水泥地上开出一大片颓丽的花。
梦中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其中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永恒。最后时间定格在那满目刺红的鲜血上,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再也无法获得安宁。
她曾无数次从这样的梦境里挣扎着哭喊着尖叫着醒来,她多么希望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可是谢锦年对她说,我是一个坏女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神不会宽恕我。于是她从高楼跃下,用自己的鲜血来洗涤这一身的罪孽。
林安青痛哭着、嘶吼着,她想告诉她,她不是坏女人,是自己,引诱了她!是她引诱了误入人间的天使,诱惑她做出了背德之事!
林安青在医院醒来,病床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西装笔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觉得喉头腥甜,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她皱了皱眉,神色却在看清男人的一瞬间倏然变冷。
“你来干什么?”
陈明远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林安青,即使长时间昏迷,也不改她身上的锐利。自谢锦年去世后,她就变成这样,像一把失去刀柄的钢刀,伤人伤己。
“医生说你气血攻心,他说你郁结于心。”
陈明远俯下身子,冷冷地注视着她,他冷笑一声,语气冷得像冰:“可你这样的人,哪来的心?”
林安青沉默地闭上眼睛,跟她这些年在老头子那里受到的指责谩骂相比,陈明远的这些话又算什么。
“我很好奇,”她忽然睁开眼睛,不再回避陈明远的目光,她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你这些年对谢纾的照顾,究竟是因为我二哥,还是因为谢锦年?”
“你闭嘴!”
林安青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水中的炸弹,炸翻了陈明远平静如镜的心湖。他猛地上前,揪住她的衣领,神色凌厉,像一只失控的猛兽。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们?当年如果不是你,他们会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一生。是你破坏了这一切,然后又像个无事人一样撇开,你让纾纾一出生就没有了妈妈,你让锦琛痛苦半生,他那么疼爱你,你这个罪人!”
他手下皮肤的触感依旧细腻,可她的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纹路,他也曾像个温暖的大哥哥一样轻轻捏住她的脸颊,他们也曾亲密得像是一家人。
可岁月究竟带来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他们中间隔着谢锦年和林锦琛两条人命,他们拔剑相向,他们剑拔弩张。
可他们又都是那两个人最亲近的人,这个世间,除了他和林安青,再也没有谁会记得那两个人、会为那段埋藏的过往伤心流泪了。
“林安青,我们不是仇人,别再把你的刺对着我了。”他声音嘶哑,缓缓说出这句话,然后松开手,颓然地坐到椅子上,仿佛卸去了一生的爱恨情仇。
林锦琛是他的挚友,谢锦年是他挚友的未婚妻。林锦琛是那样优秀的人,他在人群中是那样夺目那样光彩照人,可是他的未婚妻林锦年也不逊色于他,他们在一起是那样般配。
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对一位优秀的女性心存欣赏,即便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他也从未让自己的情感越过界限。可他还是对好友心存愧疚,因为他曾像个小偷一样,偷偷觊觎着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