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虚的虫崽垂下他不存在的小狗尾巴,小饼脸皱出包子褶儿。
靠坐在床上的金眸雌虫垂眸看着小胖手搅在一起的幼崽,目光在对方光滑,没有虫纹的胖脸蛋儿上顿了顿,心里莫名划过一丝没来由的疑惑。
雌虫和亚雌的幼崽时期,脸上和脖颈上常常是带有虫纹的,这与他们的能量和发育息息相关,到了成年时期,能量收放自如,他们脸上的虫纹才会被隐藏,因为雄虫不喜欢雌虫脸上狰狞古怪的纹路,只有在战斗时能量波动剧烈的时候才显现出来。
只有雄虫崽的脸颊才是光滑且没有纹路的。
伊洛特自幼在宫廷中长大,复杂的政治环境和提心吊胆的生活让他总是比别的虫多想一些,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无的放矢了,毕竟没有珍贵的雄虫崽会被家族弃养,也没有雄虫幼崽会受到母神的诅咒,生出灰色的皮肤。
大概是虫崽雌父的堕落种血脉让他有些异常。堕落种在虫族是个禁忌,皇族竭尽所能抹杀掉堕落种的全部历史信息,以至于大多数虫族根本不知道堕落种的存在,只浅显地知道灰色皮肤是被母神诅咒的象征。伊洛特虽然出身皇族,但对堕落种的了解也极其有限,眼前的虫崽是他见到的第一只堕落种幼崽。
但伊洛特同样也知道,包括他兄长在内,历任虫皇每隔十年都会派特殊部队围剿堕落种聚居的混沌星系,而据伊洛特所知,在几千年的围剿里,堕落种已经几近灭绝。残存的堕落种在帝国做着最低劣的活计维生,他们中的大多数颠沛流离,一生困苦。
伊洛特几乎不敢想他面前小狗崽般可爱热情的虫崽日后会经历些什么。虽然他们的相遇短暂,虽然伊洛特如今自身难保,可是他仍然无法放下对虫崽的忧虑。
虫崽是他的同胞,是他的后辈。都是因为他的无能,才让虫崽有这样昏暗的未来。
伊洛特定了定神,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轻轻落在虫崽的额顶,放柔声音哄道: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是在怪你,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会做不守规矩的事。可是帝国法律严明,贵族雄虫的家法更重,若是被发现了,会有承担不起的后果。我不希望你为了我陷入麻烦。”
午后温柔的日光倾洒在木屋里,为雌虫白皙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柔光,他的声音比塞壬的歌声更悦耳,让粗糙惯了的大学生的小狗眼又变得直勾勾。
“不、不会的。”穆瑞斯憋红了脸,小小声诡辩:
“戒指是我哥亚当的,他自己给我的。”
确实也是亚当自己扔过来的,至于是不是自愿——管他呢。
“我也没有招惹麻烦!我本来只是想要(抢)一个能量石,放在医疗仓里供能。谁知道亚当怎么想的(谁知道他是个怂卵),(吓得)把空间戒指扔给我了。但你放心,他不知道我在哪,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他脑子不太好使。”
虫崽用两只小胖爪捧住雌虫贴在他胖脸上的手,不知怎么有些不舍得躲开,就这么用脸颊贴着雌虫的掌心,眼巴巴地看着雌虫,用目光祈求雌虫取信他半真半假的瞎话。
他本以为雌虫听完亚当脑子不好使的部分后会放松几分,可谁知,雌虫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像高山上的雪,一片惊惧的寒凉。
一向举止得体优雅的雌虫突然倾身,在虫崽睁大的绿色狗狗眼地注视中,把虫崽裹进怀里,有些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虫崽毛绒绒的发顶,突然悬空让虫崽惊讶得发出“weh”一声,像只受惊的小胖狗。
雌虫身上新雪和石菖蒲的清香涌入了虫崽的鼻腔,让他的小胖脸涨的通红,两只短短的小手不知所措地搭在雌虫饱满的胸口,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有没有...让你用什么东西交换?”
可很快,雌虫带着一丝颤抖和余悸的声音入耳,雄虫崽脸颊上的红晕褪去,他意识到雌虫的顾虑和担忧,他张开小手轻轻搭住雌虫宽阔的肩,小肉脸贴近雌虫的脖颈安慰道:
“没有的,亚当就是个傻子,惹了事就只会往雌君身后躲。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厉害着呢。”
前世,作为新闻工作者的穆瑞斯没少接触社会里最肮脏的荒唐事,兄妹、兄弟之间的乱|伦,强迫也在法律照耀不到的地方上演着。他毕竟不是真的幼崽,立刻就听懂了雌虫的忧虑,和这层本能般的忧虑之后更深层的含义。
穆瑞斯捡来的雌虫太美了。他一动一静皆可入画,哪怕只是清浅的呼吸着,就有让周遭褪色的本事。他谈吐教养俱佳,在虫族这亲缘淡泊、阶级分明的社会之中,更显出他一定受到过顶尖贵族的培养。
可是这培养,是没有代价的吗?
雄虫崽不敢细想,怒火在他小小的胸膛里爆裂地灼烧起来,心里向来阳光开朗的大学生从不知道他心底原来有这样的戾气。他狗崽儿似的小鼻头埋在雌虫锁骨的浅凹处,头顶硌着雌虫脖颈上那乌黑的,烙印般的黑色项圈。
穆瑞斯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立刻撕扯掉那无比碍眼的项圈。用自己的精神力抹杀掉项圈上残存的其他雄虫阴冷的气息。
他的胖爪子几乎已经要握住那项圈了,可还是没有触碰,而是轻轻抱住了雌虫的脖颈。在他的小爪子下,雌虫在轻轻发抖,他们分享着彼此的气息,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在今天以前,穆瑞斯一定会觉得和一个成年男人拥抱是世界上最让直男尴尬的事,可实际上他此刻心里没有半点不适。他尽可能用自己胖乎乎的小身体抱着雌虫,传达体温和安慰,比大号抚慰犬更加称职。
“我没事的,你也不会有事!你知道吗,我是超级幸运的虫,遇到我,你就要转运啦!”
死而复生,谁有他幸运呢?穆瑞斯只字不提会让颤抖的雌虫刺痛的过往,就如之前所说,他虽然是个新闻人,但他不是刺探旁人隐私的变态:
“我把医疗仓带来了,你去使用一下好吗?”
幼崽用软软的声音哄道:“我发誓,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对于你和我而言都是。”
过了一会儿,雌虫动听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我知道的,谢谢你。我...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伊洛特轻声许下一个承诺。以他如今的身份和遭遇,他的承诺或许轻贱而荒唐,但是他从未如此认真过。
他或许只剩这条命了,但他可以用这条命做点他想做的事,做点正确的事。
他说完,轻轻拍拍虫崽软乎乎的头发,将虫崽放回地面。在虫崽的殷殷注视下进入了医疗仓,任由治愈光谱笼罩了他的身体。
穆瑞斯见雌虫身上的伤口在治愈光谱的作用下开始合拢,才放心地跑到另一个房间,准备他们今日份的食物。
调味料仍然有限,穆瑞斯只能尽量把食材的原汁原味发挥出来。今日的主菜仍然是鹿肉,不过选用了腩肉,配上森林中的野果、香草和穆瑞斯亲手酿造的蜂蜜酒慢炖。因为昨日他发现成年雌虫所需的能量很多,他今日特意在回来的途中捕获了两只野兔和三只野鸡,顺便摸了一窝鸡蛋。
他烤了两只野兔和两只野鸡,留下一只清洗好准备炖一锅鸡汤给雌虫当夜宵。除了主菜,他还做了一锅意式蔬菜炖蛋,烤了一个香香甜甜的蜂蜜蛋糕。
因为雌虫的缘故,穆瑞斯没法用精神触须作弊,手短脚短的他上蹿下跳地料理食材,等主菜全都上桌,锅里只剩下慢炖的鸡汤和晾凉的蛋糕时,胖虫崽趴在餐桌上,摊成一只胖乎乎的小虫饼,拿着一只电子笔在悬空的屏幕上写写画画。
是的,精力旺盛的大学生并没有忘记他的系统任务。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此刻他已经潜入了第一军的驻军地,接近伊洛特并想办法得到对方的信任,可如今他有了别的牵挂,只能拖延计划,并搜索更多信息。
将目前搜索到的消息都罗列出来,又将线索陈列在一张巨大的低耗能显示屏上,虫崽站在机械臂上托着小下巴沉思伊洛特下令撤兵的原因,以及反叛军的底牌。
一转眼,他就看到本该在医疗仓里治疗的雌虫穿着他破损却仍然笔挺的军装,脸色苍白的站在他身后。
“weh!”虫崽被吓了一跳,胖乎乎的小短腿一滑,险些掉落下机械臂,而雌虫伸手扶住了他,目光却没有离开那陈列着所有线索的显示屏。
“你在研究伊洛特的战败?”
雌虫的声音有些许的不敢置信,声音中优美的韵律不见,像一根紧绷、干涩的琴弦。穆瑞斯讪笑着挠了挠头,他倒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也不想隐藏,毕竟决定帮助雌虫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坦白一部分的准备,也会承担相应后果。
他只是不知道作为争强好胜,眼里容不得失败的军雌,金眸雌虫会怎么看待伊洛特。
“嘿嘿,我其实一直在研究伊洛特皇子和反叛军的冲突。毕竟天宫星的那场平叛失败被帝国称为虫族历史上最耻辱的失败,这事儿谁能不好奇呢。”
胖虫崽挠了挠头,他跳下机械臂,将锅里炖好的鹿腩肉整个端过来放在桌上,又往雌虫冰凉的手里塞了一个拳头大的,被当作主食吃的土豆。
雌虫的手指过于冷了,热腾腾的马铃薯让他的指尖颤抖不止,那异样终于引起了虫崽的注意,困惑的胖虫崽抬起头,目光却被雌虫扭过脸,躲了过去。
“是的,他确实是耻辱。”
雌虫轻声迎合,而虫崽顿了顿,虽然知道眼前的雌虫是个不愿与战败者为伍的军雌,还是为伊洛特,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和革命兄弟小声辨解:
“实际上,我觉得真相不是这样的。失败有很多种定义,在帝国看来无法取得胜利就是失败,可有时候,为了保全力量战术性撤退,才是明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