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听完满意的笑笑,随后一手撑脸乖乖坐着看杨玖。
“好了。”杨玖放下笔起身。
“师尊要去哪?”白鱼抬眸去看他。
杨玖伸出一只手:“皇陵。”
二人并肩走出凌尘殿,门外侯着的泽期便行礼走了上来:“皇,您所交代之事已处理妥当,北市魏降确有谋反之心。”
“嗯。”杨玖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松手。”
白鱼摇摇头拒绝:“不是师尊先来牵我的吗?怎么倒还来让我松手了?”
“你牵得太紧了。”杨玖抬起左手,他的手指被牵得泛红,“松手。”
“好吧。”白鱼松了一些。
“……”杨玖抬眸无奈的看看他,最后还是任着他继续朝南市走去。
妖界虽没过年一说,但是七百年来在人界生活的妖早已习惯了过年。他们挂起红灯笼,纷纷上街开始买过年的用品,曾经孤寂的街道变得热闹无比,乍一看还以为是人界。
白鱼看着呆了些,步子也放慢了。杨玖注意到转头去看,望着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他第一时间是不理解。
“!皇。”几个小妖纷纷跪了下来,“皇,我们现在就拆,绝对不惹您的眼,现在就拆的干干净净…”说着好几个起身去拿红灯笼,街上原本热闹的氛围也变得混乱紧张起来。
“师尊。”白鱼喊了一声。
“怎么了。”杨玖回头看他。
“留下来吧。”白鱼淡淡笑着,“他们好像挺喜欢的。”
杨玖皱了一下眉头:“好。”随即拉着白鱼转身离去。
街上的妖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跪下目送杨玖离开。
“其实是你喜欢吧。”杨玖淡淡道。
“嗯?”白鱼转头,“我喜欢什么?”
“过年。”杨玖垂下眼眸,平静似水的脸上慢慢浮现一抹微笑,“你应该——七百多年没有过年了吧。”
“好像是,我记得最后一次是在我八岁,我母亲死的那天。”白鱼语气平缓,似是不在意。
杨玖转头看着他眉头蹙起有些心疼:“那今年,一起过年吗?和我和你母亲一起。”
“!”白鱼眼睛睁的大了些,他震惊的望着杨玖,脸上表情也慢慢变为感动,“好。”
杨玖温柔的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要是可以,他还想和妹妹一起。
南市的结界依旧在,不过却没了骇人的魔气,围起的高墙上开了腊梅,它印上了灯笼的光别有一番风景。
杨玖伸手推开门,一阵清风慢慢吹过带来了花香,曾经血腥的南市开满各色花朵,不论是砖瓦还是平地,上面的花都开得旺盛无比,俯瞰整个南市,那就是一片花海。
“师尊。”白鱼凑了过来。
“怎么了。”杨玖对上他的目光,面前的人就伸手摸上了头,“……你做什么?”
“花。”白鱼摊开手心,上面有一片粉色的花瓣。
“……呼。”杨玖吹了一口气将花瓣吹走,随后拉着白鱼袖子往前走,“你还是第一个摸我头的。”
“是吗?”白鱼笑着拉上杨玖手,“那以后会有第二个吗?”
“……你觉得除了你谁敢?”杨玖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那就是我独享了。”白鱼挑起一边眉毛,脸上得意无比。
“随你。”杨玖嘴角微微勾起。
皇陵外的护陵河变得清澈无比,上面飘着些许花瓣,倒是像一条小溪。
走进皇陵,里面比外边冷了很多,但是花香依旧有,墙上壁画完好无缺,地上的金银珠宝也堆起小山。
杨玖带着白鱼绕进一间墓室,随后就微微低头道:“归雪。”
白鱼抬眸去看,墓室中心摆着一口棺材,这里面没有陪葬品,整体白色的风格清冷淡雅,不说是一间墓室,倒像是一个房间。
“过来。”杨玖走到棺材前喊了白鱼一声。
白鱼两步走过去,在看到棺材的那一刻他还是愣了一下。他望着里面安安静静的南归雪,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杨玖注意到他的情绪,伸手勾起了他的小拇指:“念,归位。”杨玖单手而立施法,红色的法力便从身上慢慢涌进南归雪的身体。
白鱼有些担心,他转头去看杨玖,眉头蹙起:“师尊…”
“我在。”杨玖收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怎么了?”
白鱼松了一口气与他十指相扣:“没事。”
“……咳咳…”南归雪咳出一滩淤血坐了起来,她一双红眸明媚却又带着些许忧伤,优越的皮相看起来楚楚动人,她盘起的头发上插着几根银簪,一身蓝白相间长裙绣着几朵牡丹。
她呆呆望着右边,嘴角的血慢慢流了下来。
“母亲……”白鱼声音沙哑。
南归雪转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担心:“我……你是…小柒?”
白鱼笑着凑近了些:“是我。”
“小柒……”南归雪叹了一口气,她转头去看杨玖,随后低头行礼,“皇。是您…将我唤回的?”
“嗯。”杨玖淡淡笑了一声。
南归雪表情复杂,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
“母亲?”白鱼走到她身旁弯下腰。
南归雪望着白鱼伸出手,在摸上他的脸时还是哭了出来:“小柒……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
“母亲…”白鱼红了眼眶伸手抱住她,“您为何这么说啊?”
“丢下你那么久……我好愧疚…”
杨玖默默转身走出了墓室,他踏着步子慢慢朝前走去,左手腕上的玉佩轻轻晃着。
南归雪抱着白鱼哭了很久,她摸着白鱼的头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可却把那一句句“我爱你”藏在了对不起里。
“母亲……”白鱼为她擦去眼泪,沙哑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我很想知道,那年到底怎么了?”
南归雪苦笑一声,随后摊开手心唤出了一个手镯。那个手镯上画着牡丹,颜色鲜艳,做工精细。
“这是……你父亲送我的,叫‘相守’。”
尚北厌拿着两只木盒走上石梯,这山上的房子就是他们的家,而外面的小崖就算一个小院。
小院上有一棵桃树,这时桃花刚开,粉嫩的花瓣点缀在夜空。南归雪抱着南柒坐在树下数星星,盘起的头发上一根白色发带随风扬起。
“雪儿。”尚北厌轻喊一声。
南归雪回眸,脸上是甜柔的笑:“夫君。”
“阿爹!”八岁的南柒露出虎牙伸手跑向尚北厌。
“小柒。”尚北厌蹲下身抱起南柒。他一身白衣拖地,优越的骨相让他清冷淡雅不易接近,一双浅色眸子里尽是温柔。
“怎么今天回来得那么晚?”南归雪理着袖子慢慢走过来。
“路上碰见好看的镯子,就买了下来打算送你做新年礼物。”尚北厌一手抱着南柒,随后拿起一个木盒递给南归雪,“打开看看。”
南归雪打开盒子,印入眼帘的是一只做工极好的玉镯,上面牡丹花精致优雅,活像是真的。
“好漂亮的镯子啊。”南归雪满心欢喜的捧着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镯子是让她死亡的开端。
“我帮你戴上。”尚北厌捏着镯子给她戴上,怀里的南柒就伸手拉住了他的头发。
“阿爹我有礼物吗?”
尚北厌捏着头发笑笑:“阿爹忘记给小柒带礼物啦。”
“哼,阿爹小气鬼,我要阿娘抱。”南柒说着就朝南归雪那爬。
“噗哈哈……小柒你看那个是什么?”南归雪接住他指着地上,“还有一个盒子哦,猜猜是什么?”
“嗯……好吃的!”南柒眼睛亮亮的。
尚北厌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串铃铛。
“这是携手铃,小柒以后要和你的爱人一起戴哦,携手共进,不离不弃。”
那晚的烟花开得最美,南归雪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是心脏的突然刺痛打破了这一切。
“嘶……”南归雪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怎么了雪儿?”尚北厌俯身去查看。
“呃,噗……”南归雪吐出一口血,双眼开始变黑,“北厌……带小柒走……带小柒走……”
尚北厌摸上她的脉搏,可停止的心跳让他皱起了眉头:“雪儿,雪儿?”
南归雪失去意识一掌打穿了他的腹部。
“归雪?”尚北厌抓着她的手拔了出来。
南归雪持剑疯了一般朝尚北厌打来,她双眼发黑脸上爬满咒文,全身满是魔气。
“阿娘。”南柒抱着布老虎从屋里走出来。
“!”尚北厌一惊,南归雪早已从身旁闪过朝着南柒飞去。
“阿娘……”南柒被吓到了,他后退一步,面前闪过一道白光。等睁开眼,尚北厌捏着南归雪的剑站在身前。
“阿爹!”南柒伸手来抓,尚北厌一掌将他打回屋里,随后关上门将南归雪击飞。
南柒撞到桌子晕了过去,手里的布老虎滚到了门口。
“归雪!”尚北厌控制住她的双手大声喊着。
南归雪意识模糊起来:“……北…啊——!”她抓起剑刺入尚北厌身体,意识再次消散。
尚北厌知道唤不醒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在南归雪手里。于是他拿出了旧情。
“天无灵,息无声,忘无记,念无情。”尚北厌施法,旧情化作一只白鸟从南归雪身后穿过。黑色的血粘上脸颊,面前的人无力倒了下去。
“咳……”尚北厌半跪下来捂着伤口疗伤,他望着南归雪,眼泪在眼眶打转。
“北……北厌。”南归雪虚弱的说着,身上的魔气开始重新聚集,“杀了我,快……”
尚北厌擦去嘴角的血,旧情已经被染红,他红着鼻子开始念决,周围绕起一圈灵力。
“……”南归雪重新站起,身上的伤瞬间恢复。
“咳咳。”南柒从地上爬起来,他捂着头抽泣几声,随后看到了门口的布老虎,“老虎…”
南柒走到门口捡起布老虎,抬眸时从门缝看到了一束亮光。
尚北厌一剑穿过南归雪心脏,鲜血溅到了门口。
“!阿娘!”南柒推门想出去,却发现门被尚北厌锁死了。“阿娘!阿娘!”
“……呵…我们都中计了呢…”南归雪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靠着桃树倒了下去。
尚北厌全身颤抖着站起身,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随后头也不回朝着山下跑去。
“阿爹!”
那时的南柒认定了尚北厌是个坏蛋,杀妻扭头就走,丝毫都不留念,加上那一掌,他就更加认定了是尚北厌杀的南归雪。
即便现在,他还是认定。
“小柒?”南归雪淡淡笑着喊了一声,“你在发什么呆?”
白鱼皱着眉头眼里带着杀意:“尚北厌后来呢?”
“嗯?”南归雪笑了一声摸上他的脸,“我也不知道,或许,他还活着吧。”
“……”白鱼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恨还是该伤心。
“小柒,母亲问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南归雪眼睛看着白鱼脖子上的吻痕问。
白鱼笑着点点头:“嗯,您见过的。”
“我见过?”南归雪疑惑着站起身。
白鱼扶着她下来,随后又提示:“很漂亮的。”
“嗯哼?”南归雪泄气的一笑,随后摆摆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