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灯光迷离变幻,舞池的形色玩咖互搂着腰,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一群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男人拿起骰子玩游戏,明希则缩在一旁炫果盘。
本以为过来能吃到热乎饭,竟然只有零食水果,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她愤愤想着,思考待会如何开口借钱。兴许陷入沉思的模样与环境格格不入,邀请她过来的苟栋习主动发话。
“光顾着玩乐,还没问你呢,”男人一头黄毛在射灯下略显劣质,他捣了捣明希的手肘,“昨晚怎么样?”
女孩的五官隐在幽蓝的氛围光中,她细嚼慢咽,接过对面人递来的果啤,漫不经心询问:“什么怎么样?”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明希欲哭无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还没好好享挥霍到手的工资,不小心顶包了渣女的身份。
本来纾解的郁闷再次凝聚,啤酒滑入喉咙激起酸涩和辣意。明希脸型流畅,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清爽,像炎热夏日的水果冰沙。正因这张脸看起来老实,才具有欺骗性。
或许骨子里换人,此刻她的气质被朦胧的光笼罩得柔和。醉酒的狐朋狗友大着胆子,嬉皮笑脸:“当然是夏家千金咯,平时矜持,药一下也得乖乖服软。”
这群人仗着原身庇护,言语轻佻无状。明希本就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如今女主的伤疤被揭开,心中没由来腾出一股怒火。
原来违禁药是他们给的。
她放下水杯,玻璃与台面相磕发出尖锐声响,淹没在欢快谈笑声中。
“哎哟好羡慕,还是明姐有福气,我们只能看个视频爽爽。”苟栋习从旁附和。
明希掂量着在酒吧闹事的可行性,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面又人多势众,一时间心情吃了苍蝇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嘴黏在杯沿保持沉默。
眼前突然摊开一张手,男人故作埋怨:“说好的录像呢?”
我忍。
“什么录像?”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
闻言,苟栋习稀奇:“夏今昭被药的视频啊,你不会忘了吧?到时候还能靠这捞一笔呢!”
“忘了。”明希嘴角紧绷。
硬邦邦的语气提前发出警告,识相的不会再问,这群人偏要在她的底线来回试探。
得到的回答不尽如意,银发男啧声,嚷嚷道:“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办事的啊!”
男人态度尖锐犀利,霎时驱散营造的和谐气氛。半包围的沙发形成一道屏障,将外面的调.情玩乐全然隔绝。
见势头不对,苟栋习忙不迭拿起面前的空杯,续上啤酒递过去:“有话好说,都是朋友那么大的火,明姐来来,再喝一杯,这次忘了还有下次……”
下次?
这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波荡。
想起女主憎恶嫌弃的目光,林承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以及自己作为局外人莫名卷入争端,还要替人顶锅还债。
终于,明希忍无可忍,奋力推开送上来的酒。力道太大以至于液体倾洒,泛着气泡的果啤瞬间泼进苟栋习的口鼻。
“靠!你发什么疯——”
话音还未落下,身旁倏然落下一道人影。明希起身逼近,咬牙切齿:“再喝一杯?我和她差点被你们害死!”
语毕,她扫过台面,兀自拿起刚开瓶的白酒,又攥住苟栋习鸟窝似的黄毛,从头淋到脚。
窄口瓶中酒水咕嘟咕嘟冒出,浓烈的香气蒸腾释放,与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掺杂,鼓动人胃部翻涌。
“喝够没?不够再喝!”明希很少发火,可纵然脾气再好,从昨晚到现在的奇妙经历,也让她委屈烦躁。
苟栋习整个人懵了,反应过来抹了把脸:“有病是不是!”
顶着狼狈湿漉的短发,他起身捉住明希的衣领。明希本以为会落入下风,没想到Alpha的体质让她与对方的体力悬殊不大。
见情况不对,拱火的银发男急忙劝架,场面一时混乱,闹哄哄得很快引起卡座吧台的注意。
明希从小到大没和人打过架,对这种遵循本能的野兽圈地行为没有兴趣,因此只一味防守,从外人看上去倒是应付得游刃有余。
这副气定神闲的态度惹恼了苟栋习,正当他拿起烟灰缸准备砸向女人的额头时,一阵厉声呵斥打断他们。
“干什么呢!”身穿制服的警察穿过乌泱泱的人群,走到他们面前。
在酒吧里喝醉闹事的例子不在少数,大多数人见怪不怪,加上这条街道的派.出.所就在魅色不远处,刚有人报警,人没五分钟就到了。
“在边上都敢滋事挑衅!”警察态度严厉,目光在几人当中逡巡,指着小群体中比较边缘的人问清缘由。
明希瞬间冷静下来,正了正衣衫和苟栋习拉开距离,大声为自己喊冤。
“警察同志,我是守法守序的良民啊!是他先挑事儿!”
说完还把手腕的抓痕袒露出来,以证清白,语气活像告状的小学生。
“吵吵什么!都跟我走一趟!”
与此同时,华阳清苑。
女人靠在岛台边沿,柔软舒适的居家服贴身勾出模糊的轮廓。她长睫垂落,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一张照片。
昏暗的灯光映出熟悉的脸,她被一群社会青年围绕,看不清神情。
缤纷鸡尾酒沉淀瑰色,晃荡出夏今昭眼底轻到可以忽略的嘲弄。她敛眸,调出微信聊天框。
宋予:【朋友路过酒吧拍到的】
对方很谨慎,对照片没作任何评价,不知道态度是谴责,还是善意的提醒。
指腹悬停在空中,顿住几秒后落下。
夏今昭:【谢了】
她不知道在谢什么,明希去留和自己没任何关系,她也不想知道。
脑海浮现昨夜那张略带谄媚的脸,女人揉了揉眉心,正打算起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安静。
“喂,请问是夏女士吗?”
*
秋夜万籁俱静,防盗窗外树影婆娑,锃亮的瓷砖反射出白光,长椅上的人双手交叠,盯着鞋尖发呆。
这时,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手中拿着表单和签字笔:“你呢,你的家属什么时候来?”
明希目光闪烁,纠结该如何解释。
“那个……姐姐,其实我成年了,有自理能力的。”
又不是坐牢,真不知道在派.出.所接受教育,为什么还要家属特地来签字。而且自己在这个世界,除了夏今昭,没几个认识的人。
重新打开通讯录,面对一连串的备注,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置顶的某夏姓女子上。
眼下,好像只能给她打电话了。
明希在内心写下八百字小作文,来表示自己和人打架事出有因,又边整理仪容仪表,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在女主面前怒刷一波好感,结果净给人找事。现在好了,不光不能让夏今昭对自己有所改观,甚至会认为自己是个麻烦精。
拨打出去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抱歉的话语卡在嘴边,被“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驳回得彻底。
明希:……
好嘛,把她拉黑了,情有可原,毕竟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放下电话,对面的警官看出她的窘迫,询问道:“怎么了?”
“那个,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十分钟后,台阶前停了辆黑色轿车。女人从驾驶座下来,卷曲的发尾随走动款摆,一身黑裙融于月色,为她的气质镀上几分漠然。
明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听到脚步声时,不禁捏了把汗。
见到来人,警官再次确认信息:“请问是明希明小姐的家属吗?”
轻柔的嗓音隔着口罩有些发闷,夏今昭垂下眼睫,沉默几秒后嗯了声。
她似乎并不愿意承认。
也对,明希于她,就像白纸上的污点,
“在这里签一下字吧,”警官把表单递给夏今昭,随即转身教训明希,“念在这次是初犯,小惩大诫就不拘留了,再在酒吧聚众斗殴,就要追究责任了。”
明希本想多说两句,夏今昭飞快签完名字,把笔归还回去。
“走吧。”
“啊?哦。”明希冲警官鞠躬道歉,抬头时女人已经走了有段距离。
“等我一下。”她连忙追出去。
月华如练,在台阶前流出碎银般的光。见夏今昭没有等自己的意思,明希小跑过去,踩着她的影子轻声。
“对不起,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声音细如蚊呐,被交错的脚步踩碎。忽地,女人站在原地,微微侧脸。从明希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分明的下颌线。
“记住自己的身份。”
刚开始,明希以为夏今昭意在警告自己安分守己,转念又想,她之所以愿意来派.出.所捞自己,无非是担心事情闹大,给夏家带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明希缩着像只鹌鹑,静默跟在身后,见夏今昭上车,正准备绕到另一边坐副驾驶。
谁知女人根本不给她机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车尾气。
明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