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市今天夜间,温度达到零下二十三度,空气质量良,请市民朋友们做好防寒潮的准备,出行选择保暖方式,以防流感。”
“欢迎收听都市音乐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阿原。”“我是阿原的搭档阿玉。”
“今夜群星璀璨,今夜风光无限,让我们一起享受浪漫之夜......”
无声无息中,电台信号被干扰,发出滋滋——声响。车子里面的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开口,没有熄火的车子往内输送热气,吹散了玻璃上结满的哈气。
朱南是知道周天明为什么来袁家外面监视的,作为本案的共同侦办刑警,齐星星查出的线索,被他的搭档第一时间转发了过来。待看到王实和袁梦雪之间诡异的交易后,他几乎是立即确定,袁梦雪这个人有问题。
至于问题究竟是什么?难不成是袁梦雪串通王实谋杀了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呢?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失去袁潮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袁家在政界的力量,商不及政,这个道理袁梦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然也不会用大笔资金托举袁潮到如今这个位置。
要是能做好晨南区的政务,以此为跳板,袁潮的未来不可能止步于区区一个区长。给袁家带来的收益,只会更庞大。
所以袁梦雪没理由杀害袁潮啊?
难道是王实私自动手?据查,王实到了北阳市之后,电厂从选址到建立,原本需要花费很多年的时间,却在短短一年完美落地。这其中,自然不乏袁潮的参与和特批。不然凭什么他能拿到整个晨南区的供电项目——那可是一年上千万流水的大项目。
袁潮对于王实来说,是财神爷,是恩人,是该供起来的存在,没理由反而谋杀了他。
剩下最后一个选项,张亚光。
二人之间金钱往来庞大,若说不是贿赂,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可张亚光只是区区一个副区长,仅仅加了一个副字,却有天壤之别。权利下秉,只要袁潮不点头,张亚光永远是下车之后,要替他撑伞的三流货色,更甭提像招商引资这样重要的大事,只要袁潮不签字,就算他张亚光是孙猴子,也翻不起东海的波浪。
那为什么王实依旧会把赌注压在张亚光身上呢?他都能和袁梦雪交易房产了,直接和袁家对接不好吗?
疑点实在太多,怎么也想不通。也不知道是连续熬了很多天的夜,还是这件案子烧干了脑细胞。周天明放松身体,略微倾斜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你明天不用去台里上班吗?”他没有张开眼睛。
“欸?几点了?”秦灵韵抖了一下,听到电台播报时间11点整,吓得坐直了身体。
“糟了!”她急忙吼道,明天早上台里派给她和媛妈一个外出的任务,去采访95岁老太的长寿秘诀。最近台里新出了一个健康快车的单元节目,需要大量素材,很不幸,边角料小透明秦灵韵这种闲散人等,被迫被选中出这些采访。
早上跑市场,晚上去村里,中午还要盯着据传跳完能年轻十岁的回春舞——她怎么看,怎么像跳大神。
......谁说报完凶杀案就能脱离低级岗位,成为真正的记者的?站出来,秦灵韵第一个暴揍他。
好不容易从大神姐满地打滚的灰土中活了下来,没有回台里,让媛妈替自己掩护,才抽空去了医院,正碰上其他台的记者冲进去为难周稚童。
其实北阳市电视台也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跟进这个晨南区区长被杀案,只是不是秦灵韵而已。一旦被发现她也跟着这件案子,顶头上司不定怎样罚她呢。
想到这里,秦灵韵就头大。
现下更头大的是,周天明和朱南要继续跟梢,她要一个人从这栋别墅区,穿过三公里路程,到主路上,拦上一辆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出租车,用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洗澡,换睡衣,睡觉,再在明天早上5点钟起床,容光焕发地去跟90多岁老太聊人生......
周天明轻笑一声,坐了起来,“朱南,你盯着。”转头向愣神的秦灵韵,“还愣着干嘛?走啊。”
秦灵韵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啊?”
原来是送她去主路搭车。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
三公里的路,对周天明来说小菜一碟,对常年奔跑在外,跋山涉水的秦灵韵也不是什么难题。别墅区树影疏松,出了居住区,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家,只有零星路灯照亮小路。许是这里的人默认都是乘车出行,所以步行小路显得格外凄惨。
“所以有钱人也过得不怎么样嘛,想买个东西要走这么远,看我家楼下就是热闹的市场,总能买到新鲜的牛肉饼。”边聊边散步,走得格外快。
昏暗的光线从一侧照入,遮住半面阴霾,于是线条柔和,连眉眼都带上俊朗,秦灵韵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天明这个人身上,背负了很多秘密,还有——哀伤。
明明他的外表硬朗,个子高出自己半头,薄肌窄腰。明明他五官立体,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让人沦陷,可秦灵韵偏偏在那片美貌中,窥见了一丝阴暗的不安。他脆弱,他敏感,他像一颗易碎的水晶,罩上玻璃壳子,让人赞叹,却又无尽疏远。
都说心疼男人就是陷入爱情的第一步,那她这算什么?算泥足深陷?
“你刚刚,在想什么?”周天明停顿一下,明白过来她是在问他在车上回想起的,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
要说吗?要说吗?要说吗?
要告诉她吗?要告诉她吗?要告诉她吗?
要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仇敌的鲜血,用利爪割开他的喉管,看他像苟延残喘的呜咽小狗,静静在自己手中折成肉泥。要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恨,自己是多么不堪、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吗?要让她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罪恶之中,直到自己也被剥夺人皮,化成一团无边的黑影吗?
这样的我,怎么能站在她身边。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她。
于是周天明破天荒的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只是不提刚刚的问题,随便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太过明显,三岁孩童都能听出来。好在他不愿意说,秦灵韵也不追问。两个人吵吵闹闹,很快便到了别墅区外的主路上。
周天明替她拦了辆出租车,特意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警服,帮她开了车门。
“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看着车辆远去,车牌号映入眼中。他收回目光,转身朝别墅区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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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可以再度传唤袁梦雪进行询问,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有些问题一旦摆到桌面上,阴暗的部分就会缩回到深处,难以窥伺。
盯梢持续两日,袁家人闭门不出,偶尔大门开启,也只是袁梦雪身边的保姆,出门为一家人采购食材。
正当两人有点灰心时,齐星星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通过周稚童零散的记忆拼凑,齐星星成功模拟出了袁潮带她走过的路线,顺着这条路走了几遍,终于找到了她口中的那个小区——袁潮的另一个家。
朱南和周天明振奋起来,派了个人继续替他们盯着袁家后,二人驾车来到了那里。
齐星星查到地址的同时,向夏兴平申请了搜查令,由于此案涉及搜查晨南区区长的私产,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上级批准,拿下搜查令。
带了几个局里的帮手,准备破门进入房间——在门外蹲了片刻,发觉里面应该无人。但依旧不能放松警惕,为防万一,大家都穿上了防弹衣。
三人用力踹开屋门,一股怪异的香气喷洒出来,里面的浮尘很重,看起来好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也应该说,这里就没有人住。没有床,没有家具,没有生活的气息,装修倒是豪华,可以用奢侈来形容,就是透着一股诡异。
哪里怪呢?布局?
没错,是布局,不见阳光的屋子,非承重墙都被打穿了,整间屋子呈现长方形,上方做了时髦的吊顶,压低层高。
压得太低了,周天明这样高的个子,只需要垫脚,伸直手臂,就能摸到最上方。
如果要形容这种诡异的话,这间屋子像一个憋屈的棺材。
一道电流突然击中了周天明的大脑,明明这里,和塞纳河畔的701,如此相像......
“头儿,快过来看!”
惊呼声拉回他的思绪,心跳加速,有莫名的烦躁和想法缠上他。
待目光触及那间屋子时,在场的所有人冷汗直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天明是最后过去的,越过众人的肩膀,里面是一间五十平方的黑暗密室,没有窗户,借着微弱的,门外的光,三面到顶的佛龛撞进眼中,半人高的鼎中插着香棍,从尾部推算的话,足有一人高。难怪一进来,屋内就有呛人的香味。
被加拉信府佩瓦绸缎覆盖,佛龛被盖得严实,每一面都几乎覆盖完整。
伸手去拽,拨开滑腻的布料,墙后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那居然是......掀开布料的人吓得摔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