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外,人熙熙攘攘,离开这座城市,亦或回归这片故土,步履匆匆,随风而起,终归土壤。
“哥!”触及到出站口一个颀长身影,秦灵韵尖叫道,“这里!”
夹杂旅行者中的,是他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割舍不掉的,浓于血亲,更胜灵魂的牵绊。许灵芝唇角划出好看的弧度,抬起一只脚,走向他的玫瑰。
“刑期已满,恭迎大少爷凯旋归来,北阳市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刑期已满,恭迎大少爷凯旋归来,北阳市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刑期已满,恭迎大少爷凯旋归来,北阳市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齐声高颂,吓得路人纷纷侧目,自发围成一圈,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秦灵韵端着鲜花小跑两步,扑通跪倒在地,低头献上花束,“哥,你不在北阳的这些年,二哥夺位,三哥被流放!我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你归来的这一日!从今日起,北阳城迎回了它的主宰!让我们一起,干掉觊觎我们家产的敌人!”
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目光坚毅,视死如归。要不是秦灵韵后背被雷劈的麻酥酥的,连她也被自己这精湛的演技所折服。
许灵芝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再吸一口。他想到过他的好妹妹会送他一份大礼,或许是奇形怪状的整蛊玩具?或许是夹了芥末的三明治?或许是戴着拳击手套,当街就和他比划起来?他太了解她了,如同了解自己一般,秦灵韵是绝不会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张开双臂,迎接她思念已久的哥哥的。
她是一头驴,脱了缰的野驴,漫山遍野的撒欢,还要前去偷牧羊人一年一开花结果的红柿子,被发现时,嘴角的绒毛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许灵芝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的好妹妹超凡脱俗,更上一层楼,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一骑绝尘。
真是令他哭笑不得。
“我的好妹妹,辛苦你撑住这个家了!哥回来了,我会接管家主之位,从今以后,我们秦家,一定会再度成为北阳市第一大家族。让曾经落井下石,瞧不上我们的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许灵芝半蹲下身子,搀住她的两只胳膊,带着她一起站起,金丝框眼镜后是一双俊逸出尘的眉眼,“妹妹快请起,以后你不必再跪任何人,哥要你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唯一人!”
顺便在秦灵韵手臂上捏了一下,怎么他离开这几年,这小妮子瘦了这么多?平常不好好吃饭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秦灵韵扑进他怀里,兄妹两个人紧贴在一起,靠近耳边,“哥!接下来呢?”
许灵芝微微弯腰,靠近她的耳垂,妹妹身上的香气钻入鼻腔,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双眸也迷离起来,“你写的戏,你演大结局啊。”
秦灵韵绕到左侧,有些不敢看周围水泄不通的人群,“我就编到这,没有下文了怎么办?哥你快接上啊!”
轻笑。
他好久没听到秦灵韵喊他“哥”了。
“既如此,我的好妹妹快带我去接风洗尘,我们先清除家族余孽,再去收拾外面的敌人可好!”
“家主大人!请!”
秦灵韵雇来的几个黑衣男齐刷刷站起来,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通道,保镖在前开路,而这对兄妹挺直腰板,目不斜视,颇有气势地走了出去。留下围观群众炸开了锅,反复端详手机里拍好的视频,直到上了火车,仍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刚刚真的遇到首富家主了?
要不是许灵芝和秦灵韵颜值在线,气场强大,围观群众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在演戏,在闹着玩。偏偏这两个人的气质又不像假的,尤其是那个男主角,鼻梁□□,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一股贵气。
这场兄妹齐心,叱咤北阳市的狗血剧情,给疲惫旅程的赶路生活,带来了不少惊喜。
真是有趣。
==
“您可不要和我们开玩笑啊?区长死了?你说区长就住在我家楼上?还被人杀了?”张亚光惊恐万分,不住追问。
脸色变白几分,手也抖了起来,周天明端详他的面部表情,倒不像装出来的,要不然就是在职场摸爬滚打久了,戏演的多了,连自己都骗过了。
“你不知道袁潮就是你楼上的邻居?”周天明不相信他的话。
闻言,张亚光起身走到了窗口,来回踱步几圈,打开窗子又关上,坐回到沙发里面,一只腿翘起放在另一条腿上,又切换过来。猛喝了一口水,迟钝着回答,“警官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区长真的被杀了?这可是滔天大的祸事啊?要怎么跟市里交代啊?项目还在袁区长手上,这可怎么办,项目还没有落地......”
天明和朱南交换眼神,开口,“张亚光张副区长,我们时间有限,后续袁潮的家人会来与你们对接。请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
“哦,哦,对,问题。什么问题来着?我住在塞纳河畔?没错,是住在那里。我的爱人喜欢那个小区的环境。当然,凭我的工资是买不起的,我爱人娘家从商,在南方做小买卖,赶上好时候赚了一大笔,购入的房产。至于袁区长为什么会住在我家楼上,二位警察,我是真的不清楚这个情况。要说是巧合,连我都觉得过于巧合了!”张亚光长舒一口气,起身接了一保温杯的水,双手捧着放在膝盖上。
自听到袁潮的死后,他格外焦躁,坐立不安。
简单询问了一些别的,张亚光话锋一转,开始避而不谈打着圈绕弯子,就是没一句有用的话。见天色已晚,他二人只能先暂且作罢。
出了区政府的大门,车子缓缓开出,张亚光一直送到了门口,才退了回去。眼周泛起黑影,淹没在角落黑暗之中,讨笑的眼尾平敷,带着三分阴霾。无人窥视的角落,冷冷地盯着远去的汽车。
“天明哥,你相信张亚光的话吗?”
“不信。”
“我也不信。”
“回警局调一下张亚光和他妻子的信息,再让齐星星查一下他妻子。”朱南拿出手机,拨给了齐星星。
“杨法医那边呢?有消息了吗?”刚挂断电话的朱南又马不停蹄地打到法医所。
“李小小那边呢?周稚童情况怎么样了?可以接受调查了吗?”挂断电话的朱南翻开联络簿,拨给了李小小。
他怎么觉得天明哥手上像有一把小皮鞭,一下又一下抽在自己身上,赶着自己前进?而且这次他也对这桩案子,太上心了一点吧?朱南斜着眼睛偷瞄他。
警车稳稳开到终点,停在801住户王实的公司门外——一栋刚盖好的大楼,恰好也在晨南区,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世能资源有限责任公司》。
国能资源有限责任公司——业务囊括燃煤运输,能源重组,电力输运等。偏偏是在北阳市,又偏偏是在晨南区——煤矿开采资源最丰富的重工业新区。
难道这又是巧合?
无论是拿资源还是建厂,除国营企业外,私企建厂,免不了要和当地政府、官员打交道。业务审批,建设标准,能源供给,能源输出......其中所囊括的资金链,利益链,错综复杂令人难以想象。
王实在南方的企业主体业务为资金链条组建及并购,简单来说就是收购不同类别的工业农业用地,用以出售。或者先行占下即将开发之地,再和开放商达成协议,从中赚取高额佣金。
再简单来说,他就是个地痞小流氓,强卖土地,高价抛售,赚高额差价。要说他的公司背后没有某些权利包庇,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些是齐星星摸出来的隐藏信息。
如今王实来到北阳市晨南区后不久,当地区长被人谋杀,他偏偏又住在他家楼上一层?太巧了,巧到像极了严丝合缝的卯木,卡扣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巧到即便是再傻的人,也会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周天明觉得这起案子很古怪,像一张用铅笔写满了答案的试卷,被橡皮狠狠擦拭,但上面的痕迹却不会消除。这张试卷摆在他们的书桌上,等待着新的答案覆盖。
“我们董事现在不在北阳市,渑义市那边的公司出状况,他赶回去处理了。”
“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
前天,刚出事就走了?这个时间点着实微妙。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没办法确定。十分抱歉。”
“我们是警察,现在有一桩案件需要他配合,你给他打个电话。”
......
“和董事沟通过了,他说已经定了后天的飞机,到时候你们可以来公司见他。”
“好的。谢谢。”
既然王实见不到,剩下能拜访的只有周稚童和住在301的房永胜。路上得到了警官李小小的反馈,周稚童情况不大妙,她体内毒素太深,入侵到肝脏,超过负荷,血液再造细胞损害,引发衰竭,正在抢救中。
所幸发现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一旦进入并发症引发血管收缩,很可能当场毙命,人就没了。
究竟是谁对她下了这么重的手?难道真的是袁潮玩过火了?让周稚童精神错乱,失手杀了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马上就被否决了。现场找不到内脏组织,就证明不了周稚童杀人事实。总不会是被周稚童割下来吃掉了吧?
而且,凶器也没有找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