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做不出的那道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怎么也找不到两条线直接的关联，突然一道公式横空出世，完美的将所有步骤串联起来。

他们一直在苦苦追寻这道谜题的解谜过程，原因、时间、地点、杀人动机、杀人手法......却忽略掉了谜题的题面——已给出的线索。

李英达的那箱钱，去了哪里？

英达企业的账目上，以及他私人账户被齐星星翻了个底朝天，这笔钱支出后，再也没有流回英达企业内部。

李英达丢下钱箱，逃回车里，一溜烟地离开了老锅炉厂，难道就是因为这箱钱，杨伟子和孙文成起了争执，前者被错手杀害？

即便如此，赵文丽到达后的供词中，也没有半分关于那箱钱的内容，她既然已经认罪，不可能连她私吞了钱的事情都没有交代。

周天明起身，吓了大家一跳，他什么都没说，拿起椅背上的衣服跑了出去。

秦灵韵的筷子停在嘴边，咬了一半的雪绵豆沙黏在上唇，含糊不清地喊道，“去哪里？哎，哎，饭没吃完呢。”把剩下半个都塞进了嘴里，被热油锁住的热气在嘴里爆开，烫得她舌头在口腔中拼命地躲，泪眼模糊地喊，“解章再肘啊。”

匆忙吃了几口，剩下的打包带回去。三个人钻出冒着热气的饭馆，站在门口傻了眼。

秦灵韵双手握拳用力，一脚踢掉门口堆着的雪人头。媛妈赶忙帮她打哈哈，“吃饱了难免要运动运动，哈哈哈哈，不是暴力狂......”

震惊在原地的碳涛哥，嘴巴张成圆形，干巴巴地，“这......很难有说服力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

饭店离市刑警队不远，难在离能打到出租车的地方远，走回去又累的不行。三个人只好拦了辆封着塑料棚的倒骑驴。

塑料棚子不太牢固，寒风中鼓起又落回，秦灵韵身上还穿着小礼服，禁看不禁冻。这下子轮到她一路冷脸，气得牙根痒痒。

媛妈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替她挡吹进来的风，碳涛哥也尽量用身体堵住风口，“秦记者，你冷静。”低下头看到秦灵韵握紧的手臂，透着愤怒的青筋，“天明这个人，碰到案子就像一头犟驴，满脑子都是查案，咱们一会别打死，留口气哈......”

周天明回到警局后，脚步不停，进入羁押室。赵文丽会在市刑警队羁押一周左右的时间，再转移到临时看守所。

“周警，你怎么来了？”

“我要见她。”

“这......审讯结果不是出来了吗？好，你在这里签个字。”

周天明把赵文丽重新带入审讯一室中。经历了这几日的扣押，她的身体疲惫，状态明显不好。

“赵文丽，你到老锅炉厂后，看到皮箱了吗？”

隔了几秒，赵文丽才像反应过来一样，羁押室内灯永燃不息，她用手背挡住头顶的光，“我见到什么？”

“皮箱。黑色的。”

赵文丽在记忆中搜索，“没有皮箱。”

“你确定？”

警察的反问让她有些犹豫，她的记忆越来越不好了，常常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情。周天明看过她的医疗诊断，她有严重的抑郁症，以及精神解离，达不到人格分裂的程度，不能确诊为精神患者。一旦认罪，她将会按照正常人的标准判刑。

片刻的阴影让她的眼珠得到一丝欢愉，脑神经剧烈运动会让她感觉到无比痛苦，“我到那之后......见到了我丈夫的手机......地上，的雪，好像很乱......皮箱，我没有见到皮箱。”

赵文丽没有见到，老锅炉厂也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许虹研家中、卓腾医疗、孙文成私宅......都没有这笔钱的下落？

难道？

离开审讯室后，他立刻拨通其他同事的电话，“查全市的纸币流通，从案子中去过老锅炉厂的靠扇的开始。”

靠扇的——黑话，形容乞丐。

“从他们手中用掉的钱先开始查。”

电话那头的语气震惊不已，“天明哥你疯了，这怎么查？”似乎难以理解他的做法。

无视掉他的反问，一边套上外套，拎起车钥匙，朝门外走去，“我这就过来，和你们一起查。”

他有一种预感，这箱钱，会是这件案子的转折点。

三个人坐着四处漏风的倒骑驴，晃晃悠悠地回了市刑警队，中途遇上上坡，雪地路滑怎么也骑不上去。碳涛哥代替车主在前面蹬，媛妈在后面推，剩下秦灵韵一个人坐在车里。

车子惯性过了坡，媛妈手里一空，向前倒去，摔了个狗吃屎。

秦灵韵的脸更黑了。

到警局后，里面哪里有周天明和八手奥拓的影子，她扑了个空，一腔怒火没处撒，把门口的橡皮树叶子，拽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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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全市流通的纸钞很难，好在去过现场的几个乞丐捡了钱没舍得花，藏了起来。其余的纸钞也分别流入了街边的小卖店，按摩房，小超市等地。

几天的时间，找回来了一部分。

赵文丽没有拿到这笔钱，而许虹研家中也没有的话，那就不得不提许虹研是如何毁掉案发现场她与赵文丽的所有脚印的，造出了一个抢劫杀人，迷惑警方的二次现场。

李英达连滚带爬离开老锅炉厂后，哪里顾得上没带出来的皮箱，他只想赶快开车离开这个地方。

“喂，老婆，你赶紧收拾东西，孩子呢，赶紧接回来。”

电话那端，麻将落桌的声音减小，“李英达，你又捅什么篓子了？我可跟你说好，要走你自己走，我们娘俩可不跟你折腾。小凤儿病刚好，上学才两天......”

“让你收拾东西就收拾，哪那么多屁话......”

李英达压根没发现，他带去的装满红色纸钞的黑箱子，正孤零零留在老锅炉厂积满雪花的地面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白雪。

一双手从衣兜里抽出，冒着几缕热气，按在皮箱把手上。

半蹲在地上，借着腰部弯曲，卡住皮箱下层，从雪坑里捡起一摞又一摞的钱。最下面的几张已经被雪渍濡湿，他小心地吹掉残雪，放回到箱子里。

这一摞是一百张人民币，装满这个黑箱子会有多少呢？一百万？两百万？

金子才一百来块钱，把这些钱换成金条，能造一座黄金宝塔，住进去，天上神仙也比不过我逍遥啊？

这种想法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让杨伟子愈加兴奋，忽略掉自己身上的伤痕。他装钱的力气越来越大，仿佛每捡起一摞，就都能装进他自己的口袋中一样。

钱！自然是他妈的为了钱！他忍气吞声，给自己戴绿帽子，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待在孙文成身边，任他差遣。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这鲜红的大钞票！他没本事，老实地工作了十几年，最后也不过就是个小科员，每月拿那点窝囊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他爱赵文丽，对她一见钟情，两个人过得平淡，也不乏庸俗。聚餐时，同组科员奉承他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好媳妇，举着酒杯恭贺他，眼底的艳羡也让他恍惚过。

可当他喝多了酒，胃里翻江倒海，扒着厕所门吐得一塌糊涂。外面传来的嬉笑声让他的血液凝固。

“长那么丑，瘦小干巴的，一看就不行，还能娶个极品老婆，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

“赵文丽那个骚样，真像试试啊......我指定能满足她。”

“哥几个一起上，保证她舒服.......哈哈哈。”

杨伟子只觉得气血上涌，踹开厕所隔间，拳头砸了过去。

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生活不是电视剧，人人都能成为主角。

他的拳头甚至都没有碰到那些人脸上，只堪堪划过衣角。他们将他围了起来，揍得满身青紫，丢下几百块钱，扬长而去。

“他会报警吗？”

“报个屁，老窝囊废。”

那次聚餐，杨伟子提前回了家，回了那个北阳市郊区，回迁楼分得老破小。缩在次卧里面，听着厕所管道，因为年久失修，不停滴落的水滴声。

咔嚓——门开了。

赵文丽一面放下手中的钥匙，冲着黑漆漆的房间喊道，“老公？你在家吗？”

杨伟子双手抹去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压了压嗓子，“我有点头痛，今晚睡这。”

赵文丽没有听出他声音中的古怪，扎起散落的长发，有些嗔怪道，“你怎么今天一个人回来了？也不等等我？”

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说，顿了一下，“今天......老板也来了，你知道吗？”

黑暗中的杨伟子脸色晦亮不明，门缝中挤进来的一丝光亮卡在他脸上，一分为二。

“老板，孙总有些奇怪，他对我说，”停了下来，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对自己的丈夫诉说受到的委屈屈辱。

孙文成是怎么贴近她的身体，对她说污言秽语，争吵中扇了她一个巴掌的。

右脸上的红印和哭过的泪痕还清晰可见，仔细看能看到她的衣服被撕到脱线。

她要说吗？她被老板性骚扰了，她的丈夫会理解她吗？会帮助她吗？会支持她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