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没进去找那本《项塔兰》？”
“不想看了。”
林镜棠在床上翻看在书店里刚买的《项塔兰》与乔伊打电话，另一边的乔伊似乎在敷面膜，说气话来含糊不清。
她问林镜棠：“你害怕裴准出轨吗？”
林镜棠说：“我为什么要怕。男女之间那档子事是我怕就能拦得住的吗？”
林镜棠顿了顿，笑了起来：“乔伊，相比怕男人出轨，我更怕我出轨。”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从一而终的好人。
哪怕与裴准在一起了，在看到不错的男生时她也会动心，甚至会有想勾搭的冲动。
也得亏现在是好时代，要放在古代，她早被抓去浸猪笼了。
“你没搞错吧，裴准那么好，你还惦记着别的男人？”乔伊说，“其实你出轨也行，但是姐妹，我得要个知情权，只要有知情权我就站你。”
林镜棠听完忍不住笑了。
裴准是温和的，也是疏离的，他们之间是两个独立不想融的个体，在她有所打算之前，裴准总是能将她所计划的事看得更远。
面对一张试卷，你只准备了六十分的答案，他却能填补你剩下的四十分。
林镜棠在心里斟酌，她替自己辩解，不是说这样不好，是她更习惯靠自己的力量去填补那四十分的空白。
或者说，她只想做到那六十分。
“如果他真出轨就好了。”林镜棠想了想，“这样我就有理由和他分手了，还不需要还钱。”
乔伊恨铁不成钢：“你啊！”
钻钱眼里去了！
乔伊说：“我告诉你，裴准就不是出轨的男人！但是！任何事都要防范于未然，哪怕裴准不想出轨，你也要给他打预防针。我妈现在就很后悔，后悔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她为什么没好好看着我爸，让那个小贱人有得逞的机会……裴准他不是律所的合伙人吗？那他一定是有话语权的，你告诉他，让他明天就把那个律助给开除了，换个男人过来，我就不信了，男的就做不好律助了吗……”
窗外有光束打在窗户上，一次，一次，再一次。
林镜棠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果然是周叙白。
晚高峰地铁口拥挤，她选择坐公交，上公交没多久后他就发现一辆银灰色的奔驰鬼魅似的跟在公交车后面。
等她到站了，周叙白也下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与其说是送她回家更像是尾随。
林镜棠面无表情地拉起窗帘，关了灯，电话另一边的乔伊以为她睡了，连着“喂”了好几声。
林镜棠拉亮床头的小台灯，说道：“项塔兰里说，大部分恋爱的女人都会觉得心像是挤了太多人的救生艇，为了不让它下沉，她抛掉了骄傲，自尊和独立。不久后，她就会开始抛掉其他人，比如朋友，她认识的每个人。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因为救生艇仍然在下沉，这时候她就会知道，她会随着救生艇一起沉下去了。”
乔伊不可置信：“我和你聊心事，你和我聊文学？？？”
林镜棠说：“那我和你聊什么？聊男女之间□□子那点子事？”
水龙头的声音“哗哗”作响，乔伊洗掉脸上的面膜液：“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让他出轨吧。
看到女律助进裴准办公室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自己现在进去说分手裴准会不会立马让她还钱。
毕竟林镜棠现在囊中羞涩，掏不出那么多的数字。
乔伊嚷嚷着：“林镜棠，你冷静得过分了啊！我可都记得，谁和周叙白刚分手时要死要活的？都快眼泪拌饭了。”
林镜棠收到工作群里的消息，老板让她三天后与小柔负责一个急单——
为湖畔庄园别墅区的美女小姐姐准备一个小型的生日趴。
林镜棠没空再与乔伊瞎扯淡，而是挂了电话。
乔伊发来信息嘱咐她，让她一定要记得把合同给裴准看。
乔伊怕林镜棠忘记，又特地发了份电子版本到林镜棠的邮箱。
林镜棠满口答应后去林镜语的房间借笔电。
小柔发了短信来，支支吾吾地说想退出这次项目，原因是时间过于紧迫，顾客过于挑剔。
林镜棠看顾客发来的要求事项，要求要有粉蓝色的厄瓜多尔玫瑰，还要银灰色的气球拱门，最后一行顾客着重画了星号，要求主题派对要有绿色和粉色。
要想将这这些颜色融合在一起而不突兀，属实有些难度。
林镜棠用百度搜了一圈派对布置的图片，敲定了几张后传给工作群里，让顾客挑选。
趁着群里没回信息的空隙，林镜棠又联系了花材供应商，问能不能临时加购一批粉蓝色的厄瓜多尔玫瑰。至于气球拱门，只能去家附近的批发市场碰碰运气了。
手机在边上响个不停，林镜棠却没空接，而是在□□上问小柔公司仓库里有没有大型的蝴蝶结。
林镜语正在收拾衣服，从学校里回来后，林镜语憔悴了不少，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些都要垂到地上。
“……这个人好像是我的同学，她明天过生日邀请了我们整个宿舍的人。”林镜语打着哈欠，“她事最多了，过个生日都要大张旗鼓，有这时间做点什么不好……”
“为什么不去，你应该去。”林镜棠边回复信息，边教育林镜语，“大学生不是只有学习，还有人际关系，等你出了校园你就知道朋友的重要性了。”
林镜语坐在床边，身体往后仰：“你不是想让我拿奖学金吗？我的时间全用来学习了，哪里有时间交朋友？”
林镜棠忙得有些窝火：“林镜语，我让你学习是因为……”
是因为我想让你拥有和我不一样的未来。
都说长姐如母，但在没有父母的家庭里，林镜棠自然而然的既当爹又当妈。
可惜她自己比林镜语大不了几岁，很多事也只是摸索着前进。
生活的窘迫让她知道没有学历在社会上会吃亏，而没有钱只会寸步难行。
要不是没有学历，她不会明知玺悦是虎穴还不离职。
要不是因为没钱，她也不会连男朋友有没有出轨都不敢亲自去验证。
林镜棠没说出口，因为她不想让亲妹妹窥见自己仅剩的自尊心。
但是林镜棠不懂。
林镜语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她提高了音量：“不就是因为你没上过大学吗？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毕业就失业的大学生那么多。就算我不上大学也一样，你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林镜棠没有再与傻缺妹妹争吵，她像无数个中式家长一样，冷冷的总结后离开：“林镜语，好好读你的书！”
刚回到房间，林镜棠就听见林镜语的房门被人甩出了重响。
老式的木门吱呀吱呀地晃，再然后，是防盗门被撞起来的声音。
林镜棠心烦意乱拿起了手机。
不与傻缺论短长。
林镜棠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今天刚下载好了乔伊推荐给她的“猫咪TV直播”。
看起来是一个刚上架没多久的软件，在软件商店里甚至连评分都没有，点进去后才发现广场里热闹非凡，清一色画着浓妆的小妹妹正在开播。
林镜棠犹豫了一下，注册了一个小号点了开播。
面对镜头时，她显些被强大的美颜功能吓死，她的脸像刚入主地球的外星人，直播不久后，就有看热闹的进来。
[哇！主播好丑！]
[这是什么猎奇直播吗？]
[脸上怎么长了两颗卵.子？]
林镜棠骂骂咧咧的关了直播。
退播后后台的消息亮起，是一个叫茶里司的人在下播前一分钟给她留言，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开播。
对方似乎有意想吸引她的注意，在说完这句话后还送上了十张人气票。
后台又发送了一条消息，提醒她此次直播可变现一元人民币。
林镜棠点开与茶里司的聊天对话框，就看见对话框的另一边茶里司送来了需要付费购买的特效——一个小男孩捧着九十九朵玫瑰，满脸笑容地送到她面前。
后台的提醒又推送了过来，系统提醒林镜棠可以提现二十元钱。
林镜棠看了一眼礼物的价值，最贵的是飞机和潜水艇，其次是梦幻花园，剩下的都是便宜货。
苍蝇腿也是肉，林镜棠正犹豫要不要拿二十块解决今晚的晚饭，后台又发来一条提醒，提醒林镜棠万一送礼物的是未成年人，她需要按原价值返还。
林镜棠老实了。
Moon：[别送了，我只不过是播着玩的。]
茶里司：[人傻钱多，我乐意。]
林镜棠皱眉，怪不得乔伊朋友说这个平台上可以赚到钱，原来遍地都是二百五。
茶里司：[为什么这么晚不睡觉？]
Moon：[我乐意。]
茶里司：[我付费的好吧，作为主播最起码有点服务意识吧？和我聊二十块钱的？]
林镜棠不懂这个平台的主播具体工作是什么，但是目前看来，与她的工作性质差别不大，都是以“服务”为核心。
Moon：[心情不好，没什么好聊的。]
茶里司：[为什么心情不好？]
林镜棠皱眉，没想到这人会不依不饶。
茶里司送来了梦幻花园。
后台提示林镜棠赚了二百，林镜棠立马喜笑颜开。
此人上道。
Moon：[和家里人吵架了。]
茶里司：[为什么呢？]
Moon：[死丫头不好好学习，想和我一样早早出来打工。]
茶里司：[那你不应该与她吵架，你应该揍她。]
茶里司：[我没有弟弟或者妹妹，但我妈妈总说，就算是再亲近的家人，相处时也不该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就应该为自己付出。]
林镜棠不高兴。
她自己可以骂林镜语，但不允许别人骂她。
她不想搭理茶里司了。
后台又弹出提醒，茶里司连送了三架飞机。
满屏的飞机起飞，手机屏幕都要塞不下了。
林镜棠：……
Moon：[不一样。]
茶里司穷追不舍：[那不一样？]
林镜棠他妈十九岁的时候生下她，靠着在汕头的小饭店里给人刷盘子赚点零花钱。
她只见过她爸一面。还是因为她妈结婚组成了新家庭后，告诉林镜棠以后她不会管她们姐妹俩。
林镜棠无奈只能去香港找她爸要抚养费的时候，那是林镜棠第一次见到劏房，到了后林镜棠才知道，她爸爸并不是他妈说的什么富商，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犯了重婚罪的脏老头。
人贵在不自怜，谁的生活都会伴随着挫折和不公平，只是相比世俗的不公，她更厌恶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助。
她没有选择，但林镜语可以有。
她愿意做那个为她托底的人。
Moon：[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茶里司的头像忽明忽暗，林镜棠以为他下线了，刚要退出聊天界面，茶里司就重新上线了。
茶里司让林镜棠等一等。
茶里司：[给你看个特效，不要钱的。]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撕破了身上的裙摆，摇身一变变成骑着马、拎着剑的女骑士，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方奔跑。
茶里司：[你看看你像不像这个凶巴巴的女人？]
茶里司：[不，是悍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