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女孩将自己的玩具全部抱出来，摊在客厅，棠憎笑着蹲下身，陪她摆弄。
“谢谢你。”女孩低下头玩着手中的布娃娃，轻声道。
棠憎抬头：“什么？”
“之前的面包，还有帮忙报监察局。”女孩看向棠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纯真，“谢谢你。”
棠憎扯开唇角，轻轻拍了拍她头发。
这时大门响起一阵拍门声，女孩身子一抖，下意识缩在棠憎身后，家暴男从卧室走出，路过客厅时瞥了他们一眼，走到玄关。
“谁啊！”
外面无人吭声，家暴男咳了咳，大喊道：“我也是花色！呀，我昨天刚和文斯年先生共进午餐，怎么了，要我给他打电话吗？”
隔了许久，外面都没有声响，家暴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对面传来的大力关门声。
“啧，没礼貌的蠢东西。”
他不屑的回过头，对上棠憎和女孩的视线。
“谢谢。”棠憎说。
“既然收了你的积分，自然要把事情办好。”家暴男往里面走了两步，回卧室前捂上脖子，“啊，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回你家等着你，之后你要是没有积分续约，我还是会把你送出去。”
棠憎点点头，重新把目光放回玩具上。
家暴男回到卧室，关上门后立刻整个身体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怎、怎么了？”细弱的女声从后面响起，“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应该啊……”家暴男喃喃自语，“怎么感觉他跟刚才不太一样了？”
他嘀咕着转身，看到身后的女人，霎时火气上涌，烦躁的挥手：“呀，你看你，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我说，既然知道我喝醉了为什么不躲着点？难道你是故意的？想让我愧疚？还是想让我可怜你？”
女人低下头，披散的长发挡住脸上的青紫痕迹。
“啊真无语。”家暴男坐上软椅，扶额。
冬日太阳落下的早，时针指到七点，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天亮时街道下还不时传来吵嚷声，此刻蒙蒙黑后，反而安静下来。
万籁寂静。
女孩趴在桌子上安静的写作业，棠憎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童话故事书。
当看到最后邪恶的大灰狼被勇士砍掉脑袋时，卧室门嘭一声推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家暴男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走进客厅，女孩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棠憎身后，似乎很怕他。
“我是来提醒你，如果还想在这里待下去，该交积分了。”家暴男随意将面前挡路的玩具踢到一边，搬了张椅子坐到棠憎面前。
“我想先打个电话，可以用下手机吗？”
“行啊。”家暴男拿出手机，在对方要拿的前一秒突然收回手，“五百积分。”
棠憎口袋里空空如也，别说五百积分，就连一积分都没有。
“先欠着，我之后给你双倍。”
“不行，”家暴男说，“先付后用。”
棠憎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家暴男状似轻松的表情下含着打量，两人无声对峙。
就在这时，温暖柔软的小手覆在棠憎手上，与此同时，卧室内传来一道惊恐的女声。
“上雄，窗户外面好像有人！”
“啊——该死。”郭上雄骂了声，站起身大步返回卧室，棠憎正要跟上，身后传来微弱的阻力。
女孩冲他摇摇头，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玩具熊侧边打开，棠憎这才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处拉链。
女孩把里面的积分悉数掏出来，全部放进棠憎手中，没了积分填充，玩具熊的肚子略微瘪下去。
“不、我不能——”
“这是我妈妈要我给你的。”女孩晃了晃他的手指，“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钱。”
窗户被雨滴打响，棠憎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再蜿蜒向下。
在那个寒冷的清晨，少年背着单肩包，将写有【少儿文字大赛优秀奖】的信封放进信箱，抱着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孤独的走进薄雾。
而现在，他身边有了朋友，同伴，想要活下去的动力，收到了曾经寄出去的信封。
“这鬼天气！”郭上雄骂骂咧咧走出卧室，冲棠憎道：“喂！没有积分吧？那快点自己出去，我还有事——”
声音错愕的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棠憎手中的积分，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积分被扔在桌上，厚厚一沓。
“手机给我。”棠憎朝他伸出手。
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谁，说话。”
“棠憎？”
棠憎胸口一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我马上到你家。”封仄声音沙哑的焦急，“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我手机摔坏了……现在在邻居家。”
“邻居？对门那个红桃？”封仄问，“他可靠吗？”
“嗯，我给了他积分。”
“你不用过来了，借我点积分就行，明天直接学校见吧。”
“那可能不太行。”封仄踩下刹车，棠憎听到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接着就听电话里说道：“我已经到了。”
不到两分钟，大门再次被敲响，棠憎下意识走出杂物间，恰好看到郭上雄正对着门口放狠话。
“别敲了，我也是花色！呀，我昨天刚和文斯年先生共进午餐，怎么了，要我给他打电话吗？”
郭上雄说完，得意的翘起一边眉毛，谁知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
“那个……”棠憎上前一步，“开门吧，他是来找我的。”
两侧开门声同时响起。
封仄先是漫不经心的回头，扫了眼身后的人，眸子在对方黑桃七的印记上顿了顿，才从善如流的回头朝面前的人说：“我是来接棠憎的，他在这里吧？”
“在、在！”家暴男盯着他眼中的印记出神，顿了两秒才骤然清醒过来。
棠憎出现在家暴男身后，看到封仄也是一愣。
后者还有心情朝他招手微笑：“走吧，回家了。”
棠憎扫视一周，和小女孩告别后，从郭上雄面前经过，走到封仄身边，正要说话，手却被对方突然握住。
“别动。”封仄在他耳边小声说，“现在，跟着我下楼。”
看到棠憎后蹲守的黑桃七眼冒怒火，忍不住想要上前，封仄回头，富有威慑力的眸子轻飘飘扫向他，顿时令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再动。
直到坐上车，棠憎才看向旁边的人。
“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个吗？”封仄得意洋洋，“是美瞳。”
他拉开车内的储物格，里面装了许多带有印记的未拆封的美瞳：“我还有好多种呢，黑桃红桃都有。”
“可你也不能装的——这么离谱吧。”
“离谱吗？”封仄看了眼车内自带的镜子，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他的美瞳印记。
方块六。
“不这样怎么震住他们，”封仄合上镜子，系好安全带，车子飞速驶离。
“那个黑桃你之前见过吗？”
棠憎摇摇头，他也在奇怪。
黑桃七，级别可是不低，这样的人竟然会来杀他一个小小的梅花。
余光瞥到身边的人，他问：“你怎么回来的？今天所有交通应该都停了吧。”
封仄耸耸肩：“如你所见，开车。”
“幸好我之前考了驾照，果然人还是要有一技之长，你觉得我之后开网约车怎么样，感觉也是个赚积分的好工作。”
“不怎么样。”棠憎略微侧头，大半张脸埋在阴影中。
“咦，你怎么能看不起这个职业呢，在我看来网约车简直是世界上最棒的职业了！”
“闭嘴。”棠憎往座椅里缩了缩，“专心开车。”
“噢。”封仄抿了抿唇，趁着红灯的间隙，扫了眼身边的人，见他没动静，又扫了一眼。
“Q市离这里那么远。”棠憎声音沉闷，不只是梦话还是问他。
“是啊，要不说我车技好嘛！”封仄笑道。
棠憎没再说话，封仄也沉默下来，细密的雨声斜织，天然白噪音自然而然令棠憎产生困意，他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再睁开眼车子已经停下。
封仄在驾驶座鼓弄手机，微弱的屏幕光打在脸上，眼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睑下打出一层阴影。
棠憎动了动，封仄立刻看过来，顺手按灭手机：“醒了？”
“这是哪？”
“我家。”
封仄把手机踹进口袋，拔下车钥匙：“走吧。”
地下车库灯线昏暗，棠憎刚醒脑子还有些迟钝，下意识跟上眼前人的步伐，一时不察脚下的障碍物，身子踉跄，下一秒落入温暖的怀抱。
“小心点。”封仄语气带着笑意，顺手牵住他，刷卡走近电梯。
电梯里的光线比停车场要明亮许多，棠憎很快清醒过来，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视线下移，触及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下意识想缩回，没抽出来，对方反而回头看来。
棠憎立刻重新低下头，额发遮挡住视线。
封仄以为他还没睡醒，轻笑了声，将人带出电梯，走进入户门。
感应到人，两侧壁灯霎时亮起，一层层往前，最后中央大灯唰的打开。
封仄及其自然的松开手，将钥匙放到玄关，俯身打算帮忙换鞋，棠憎吓得一抖，下意识后退两步。
“清醒了？”
封仄起身拿了双新拖鞋放他脚边：“那就进来吧。”
动作熟稔语气自然。
虽然两人关系确实已经是比朋友应该还要再进一步的生死拍档……
棠憎作深呼吸，努力把那点奇怪的想法踢出脑袋。
直到洗过澡后看着房间里的人再次破防。
“你在干什么？”
封仄穿着睡衣，领口微敞，锁骨明显，头发因为刚洗过还带了点凌乱，闻言抬头，冲棠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看书啊。”
棠憎闭眼，再次深呼吸，暗劝自己冷静，冷静。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封仄笑了：“这本来就是我家。”
棠憎沉默两秒，转身就走。
“哎——”
手握上把手的同时身后人追上来，“我这不是担心你，怕你晚上不敢一个人睡。”
封仄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和棠憎此刻的味道如出一辙，两个相似的味道交错，棠憎呼吸一顿。
封仄尚不自知，轻轻低头，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棠憎使力，房门打开的同时将人推出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封仄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处境，忍不住笑了，返回身敲门。
“同桌，我的书，书还在里面！”
等了几分钟里面也没有动静。
封仄耸耸肩，转身正要走，房门再次拉开一条小缝，有东西落在地毯上，紧接着门再次紧紧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