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一声字正腔圆的中国话,脸色都变绿了。佤邦独立以来一直在普及汉语,基本上学校里的所有小孩子都能说上两句,他自然也听的明白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也正是因为听的明白,所以他的脸更加黑的可怕。
但武装军已经下去了,他还来不及思考周寅的话是真是假,就听见下面一阵悉索的响动,向下一看,只听见一阵枪响,好几个武装军还在绳索上就被击落了下来,有的已经落地的武装军也开始被包围了。
他在另一架直升机上看着下面袭击的另一部队,也穿着迷彩,很显然是泰国的样式,他没想到,桑坦的女儿桑帛怎么会和泰国人纠结在一起。
“快,进别墅,找到桑帛!”敏泰很快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对他们不利,只能选择最后赌一把,赌周寅这次没有骗他们。
这个可能性太难以预测,但敏泰也别无选择,这次找到桑帛是司令下达的死命令,如果不行的话,他回去也讨不到什么好。
只是对于这个把他害到如此地步的人,敏泰也不想轻易放过。
“跟过去!”他摘下耳麦,冷硬的声音传到正在驾驶直升机的驾驶员耳中。
驾驶员听命,立马调转方向,朝着周寅那架直升机飞了过去,敏泰见距离逐渐拉进,开始命令剩下的武装军做好准备进行火力压制。
周寅见状,直接将速度降了下来,等敏泰那架直升机飞过来时,猛地调转方向撞了过去。
驾驶员和敏泰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嘭!”两架直升机相撞传来巨大声响,显然,被撞的那辆要更加惨烈。
这两架直升机都是单旋翼直升机,周寅选择的撞击点十分巧妙,机体擦着他们的旋翼过去,以至于他的这架直升机最多也只是剐蹭和颤动,那架的旋翼直接被撞毁,整个机体开始迅速朝下降落。
周寅回头看了一眼下面斗得火热的泰国军警和武装军,还有那架正坠落着的直升机,摆摆手,扬长而去了。
开出去一段距离,他直接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背上降落伞,从上面跳了下去。
他的降落点离那里并不算远,但也不近,正好在旁边一座山下,这架直升机再往前飞就会撞到山体坠落,不会对平民区造成什么损害。
只是他跳下去的同时,一把狙击枪的准镜同时也转向了他。对于这一切,周寅还浑然不知。
“嘭!”枪声响起,子弹如约从枪膛射出,精准地钻进男人的太阳穴里。
周寅很快落了地,刚把散落的降落伞扔到一边,一辆宾利就稳稳停在了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宋别那张艳冶的脸庞,她没有多余的话,只两个字:“上车。”
周寅拉开车门上去,尽管坐在后排,但依然看见了她放在副驾驶上的那把狙击枪。
“刚才要是没有我,你现在就去阎王爷那儿点卯了。”她勾唇一笑,车速并不快,甚至还能抽出空闲透过后视镜去看那男人要命的身材曲线。
“谢谢你。”周寅敷衍地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开始问她:“桑帛被你带走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说,“她在你那里可能会给你惹麻烦,我马上把她送走。”
“你放心,我不是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宋别说道,“她现在在仰光,不会有人找得到她。”
“安全吗?”
“中国记者团,你说呢。”
周寅没再说话了,中国对于公民的保护全世界都是有目共睹,有这个招牌,比任何重武器都管用。
车子很快到了宋别的住处,她把车开进车库,走进门,管家适时地递上热毛巾和拖鞋。
宋别瞥了一眼身后的周寅,用泰语说道:“给他拿套衣服,再拿个急救箱,送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等下叫个医生过来。”
说到最后一句,周寅开口拦了下来:“不用叫,我自己可以。”
这种小伤他受过无数次,现在根本不足为提。
宋别一副你随意的样子,转身上楼,朝二楼的客厅走去。
“伦拉维的位置还在那里,目前没有什么变化。”
宋别看了一眼电脑,把目光转向孟良:“那边什么情况了?”
“我们的人目前正在撤退,先来的那一拨和后来的都挺惨烈,不过现在又过去了一车军警支援。”
“帮我留意一下,去的军警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
她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往里面扔了一片安眠药,然后全部喝进了嘴里。
李淳熙皱眉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出生提醒:“宋,你这么做一不小心会死人的。”
宋别轻蔑一笑:“那就劳烦你给我收尸。”
“你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是啊,否则我也不会为陈斯年他们做事。”
说完这句,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安眠药起了作用,她的脑袋有些昏沉,困意涌了上来,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李淳熙的肩膀:“帮我盯着点。”
说完,就朝着房间走去。
周寅已经给自己收拾干净了,这两天在那里受了点罪,此时正半裸着身体,靠在床沿拿酒精和纱布给尚未愈合的伤口消毒,包扎。
门在这时被推开,他看过去,宋别满身疲惫地走进来,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脱了鞋,直接捞了个枕头过来,垫在脑袋下趴着就睡了过去。
周寅侧眼看了看她的睡颜,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女人,只有在这时候才显得像是个无公害的好人。
他收回目光,看到床头柜上放的打火机和烟,直接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刚抽上一口,旁边立马传来一句凉凉的声音:“掐了,呛人。”
还没睡着呢。
周寅没迟疑,听她的话直接把嘴里的烟捻灭,捞了一把散在一边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奔忙了许多天,这是两人难得的安宁时刻。
门外,本打算给宋别送杯热水来的李淳熙恰巧看见了这一幕——宋别身边的那个男人正给她拨着头发,露出她的脸庞。
她可真是会骗人,怪不得不想让他过来,以前他想不通的那些问题的症结,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只是没想到,她这样的人也会有真情可言。
李淳熙靠在墙边,手上的那杯热水慢慢冷却,他端起来送进嘴里,一饮而尽。
宋别觉得这一觉真是睡了个天昏地暗,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沉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连头都隐隐作痛。
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正被一只手牢牢禁锢在怀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周寅。
她一动,他也醒了过来,打开身边的床头灯,昏黄的光照着她,头发被睡得乱糟糟的,有种难得的可爱。
“醒了?”他问,“饿吗?我去给你弄点东西。”
他作势要起身,却被宋别拉住手重新躺了下来,“不饿,躺着吧。”
周寅躺下来,一个脑袋就靠了过去,手也不老实地圈住他的腰身,他算是看出来了,宋别啊宋别,色字头上一把刀。
“烟。”
大约是躺的太累了,宋别转而坐起身,靠在床沿上,朝他伸手要烟。
周寅把手边的东西一并给她,抽出一根,点火,吸进肺里,动作一气呵成。是个老烟鬼了。
“这次算是我救你的,咱们俩扯平了,以后谁也别找谁麻烦。”她掸了掸烟灰,干脆伸手把屋里的主灯按开,白炽灯的逛撒下来,照得她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周寅也坐起来,赤裸着上半身,这次是实打实地看见了他身上的伤。
有些地方裹了纱布,有些已经结痂。
宋别瞥了一眼,听见他笑了一声:“我从没想过害你。”
“香港那次呢?”
“让你蹭破点油皮没?你讲讲道理。”周寅说着,开始掰起手指头跟她算账:“管吃,管喝,还……”
“还管睡。”没等他说出口,身边的女人直接接过话茬。
说到这个时她没有一点害臊,还十分流氓地又打量了他一遍。
反倒是周寅觉得挺不自在,翻身下床,捞起床尾的衣服穿上。
那是一件黑色衬衫,宋别坐在床上,看他一粒粒从下向上系扣子,竟然也颇具美感。
刨去所有恩怨与较量,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周寅真的很对她的胃口。
周寅穿好衣服,转过头来看她:“什么时候回去?”
“早着呢。”宋别说,“我在这里还有事。”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有再问她是什么事,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到那地步。
“天亮我就离开,你自己小心。”周寅说完这句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她有些好笑:“不怕我再坑你一回吗?”
周寅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枪,看着她说:“宋别,我认了。”
漾在嘴角的笑容一时有些僵住。
宋别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浪子,但也没少放纵自己,酒池肉林,靡靡之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甫一听见这话,倒还有点不适应。
他看见她脸上的神色,心情莫名大好,走出去,弯腰,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