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筠止事后并未就这条语音，有过任何解释。

归漾倾向于他并不知道名字被录进语音。既然他不提，她便当没有听到，仍然按照以往的习惯，每天按时发送小咪的情况。

商筠止这次出差，比以往的时间都要久，他没有提过归期。归漾不主动打听，每天按时上下班，拒绝庾晓晚和彭河的邀约，回家陪小咪。

日子似乎回到半年前。

气温越来越低，店门前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冬季新品陆续上新。

每次换季，吴央都会第一时间来店里。这次正好要找她沟通案子的进度，两人在咖啡馆聊完，吴央跟随她回到店里，顺便购买冬装。

店里的VIP客户，基本都由归漾亲自服务，吴央自然也在其中。

下午店里没什么顾客，梅梅和小圆就在旁边当助手，归漾则专心为吴央搭配衣服，不时聊几句有关服装搭配的技巧，梅梅和小圆听得认真。

吴央结账时，归漾给她打了最大折扣，感谢她的支持，顺便感谢她充当模特，让她趁着这次机会给梅梅和小圆上课。

正好到晚餐时间，吴央看了眼手表，约她一起吃晚餐：“你下午请我喝咖啡，还给我这么大的折扣，不请你吃顿饭，我实在不好意思。”

跟吴央交流很舒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两人又有很多共同爱好，尤其在吃上面，约顿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归漾欣然应邀。

将店里的事情交代给梅梅和小圆，归漾驱车到达川菜馆。

吴央发地址时，她没有过多留意，到了才知道，这家餐厅正是商筠止带她来的那家，当时还在这里碰到过吴央。

两人在落地窗前入座，点完餐，归漾主动开启话题：“你给商筠止推荐的餐厅都非常棒，这家川菜馆还有林尾巷那家苍蝇馆子味道很好。”

“我的眼光一向很棒。”吴央骄傲道。

归漾喝了口老鹰茶：“乌南山那家餐厅也蛮好的。”

“嗯？”

“城郊的乌南山，那里就一家餐厅，氛围很浪漫。”

归漾没有错过吴央眼底的疑惑，她本想继续深入话题，服务员端着一盘口水鸡过来，色香味俱全的凉菜，立刻吸引两人的注意，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菜品上。

“今天约你吃饭，我其实有私心。”吴央大方表明目的，让人很舒服，“可能有点冒昧，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想问我跟商筠止的事？”

吴央点头如捣蒜：“你们真的分手了？”

“真的。”

归漾夹了一著泡椒猪肝，缓慢地咀嚼，目光投向吴央：“他告诉你的？”

“他才不会跟我说这些，是同事们猜测的。”吴央平时的形象偏严肃，聊起八卦，眼里冒着星星，整个人很有亲和力，“他跟你在一起时，衣服上都是各种香味。这段时间，他跟变了个人一样，没什么精神，衣服上的香味没了，一看就失恋了。”

“他状态不好？”

吴央点点头：“商筠止工作以外的时间，本来就不爱说话，最近越来越沉默，经常能看到他发呆。”

“你们在一起的状态蛮好的，怎么就分手了？”

面对商筠止暗恋的人，归漾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分手原因，最后只能给一个笼统的理由：“不合适。”

“商筠止没谈恋爱前，大家私底下经常猜测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有猜温婉大方的，有猜柔情似水的，还有性感魅惑的，唯独没猜到你这个类型。当时大家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全都惊呆了，包括我。”

归漾笑了笑，他们在一起反差的确很大，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吴央说：“不过，你们在一起的画面看多了，我越来越觉得，你们挺合适的。而且，自从你们在一起，商筠止每天都很开心。”

“是吗？”

归漾漫不经心地用吸管戳着玻璃杯里的柠檬片：“恋爱就是要开心才对，不开心还谈什么。”

“说得也对。”

“商筠止这段时间很忙吗？”归漾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好几天了，你找他有事？需要我帮忙传达吗？”

归漾摆摆手：“随便问问。”

“他的家人好像病得很严重，他最近能不出差就不出差，下班就往家里赶。”

归漾蓦地紧张起来：“是外婆吗？”

“好像是，我没有细问。”

跟吴央道别，归漾驱车回到家，商筠止的车依旧停在车位上。她一直以为他还在出差，现在看来，应该是住在外婆家。

她录了一段小咪玩耍的小视频发给商筠止，十分钟后，收到商筠止的回复。

她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一堆文字挤在编辑框里，手指悬在发送键上面，犹豫了很久，最后到底没有发送成功。

归漾拒绝了几次庾晓晚和彭河的邀约，两人不乐意了，亲自跑到店里抓人，将她押到酒吧，一进去便看到五六个小奶狗类型的帅哥，冲她招手。

她晚上还要回家照顾小咪，不能喝酒，庾晓晚和彭河便由着她。不过，还有别的要求，不能把小奶狗晾在旁边，庾晓晚凑到耳边说：“要想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恋情。”

归漾忍不住嘲笑她：“你能不能换个说法，好土啊！”

庾晓晚耸耸肩：“你懂我的意思就行啦。”

她拉着卓显去舞池蹦迪，彭河留下来活跃气氛，带着他们一起玩游戏。她本就喜欢玩，此刻有意放纵，在彭河的调动下，热情高涨，玩得很嗨。

其中一个小奶狗，对她尤为殷勤，她感觉还不错。

小奶狗还在念大学，平时喜欢玩游戏，跟归漾玩的游戏类型差不多，两人当即加了微信，约定下次一起玩游戏。

玩到将近十二点才回家。她今天还没给商筠止发小咪的情况，下了车，不免加快步伐。踏出电梯便准备掏手机，没想到一出去竟看到了商筠止。

他倚在墙上，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视线从归漾家的方向移回来，面向电梯，缓缓站直身体。麻木的表情在看到归漾时，柔缓了几分。

归漾不确定他等了多久，本想问问，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现在就接小咪回家？”

对她来说，有些突然，早知道小咪今晚就要走，她就应该早点回家，多陪陪小咪，她不免有些后悔。

没等商筠止回复，归漾快步回到家。

小咪已经提前在玄关等待，看到她的瞬间，立刻跑到脚边，用头和尾巴蹭她的腿。

归漾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

小咪在归漾的抚摸下，呼噜声蔓延开来。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小咪警惕地停了一瞬，随即辩出商筠止的脚步声。它立刻望向门外，激动地喵喵叫。

好像在说：你怎么才回来！不知道我很想你吗！

商筠止似乎读懂了小咪的喵语，蹲在小咪面前，目光温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他向小咪伸出手，小咪屁颠颠地用头撞他的掌心。

归漾有些吃味，对商筠止说：“你稍等，我去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了。”商筠止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着归漾，眼底的柔情还未散去。

归漾不自在地将头偏到一边。

商筠止眼前闪过一丝晦暗，很快恢复如常：“我这段时间回外婆家住，小咪在你家吧。”

归漾扭头，看着商筠止：“外婆身体怎么样？”

“有点严重。”

商筠止摸了摸小咪的脑袋，起身，目光聚焦在归漾身上，她清楚地看到他眸底压抑不住的难过，等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挂着淡笑：“麻烦你了。”

归漾摇摇头：“你安心陪外婆，小咪有我，你不用担心。”

“谢谢。”

商筠止跟小咪道别，又跟归漾说完再见，便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对面，而是直接坐电梯下楼，应当是回外婆家了。

归漾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到电梯叮的一声，也听到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上次看望外婆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撸着小咪的脑袋，祈祷商筠止能跟外婆多相处一段时间。

商筠止回到外婆家，屋里静悄悄的，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没有开灯，就着外面的路灯射进来的灯光，坐在沙发上。

家里出奇安静。

能听到保姆轻微的鼾声，隔壁传来的说话声，还有外婆房间里细微的响声。

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外婆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常常睁眼到天亮，白天睡睡醒醒，很难睡一个整觉。

陈诗多次劝母亲去医院，都以失败告终，意识到母亲的决绝，陈诗只能认命。她放下所有事情，专心陪伴母亲，白天呆在家里，晚上也想坚持，最后被商筠止劝离。

商筠止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茫然地盯着外婆的房间。他不知道还能陪伴外婆多久，头上似乎悬着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落下来，但他不知道何时会落。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神色疲倦，却没有半点睡意，点开微信置顶，习惯性地翻阅聊天记录。

以往这个时间，困意会慢慢来袭。今晚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困意。

他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相册里，专属于归漾的相簿，翻到最顶端，从上面开始往下翻阅。

跟归漾在一起前，他没有拍照的习惯，在一起后，养成了随时随地记录的习惯。他的相册里，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张合照，而是很多连归漾都不知道的她的美好瞬间。

熟睡的她、享受美食的她、娇憨的她，美丽的她、很多很多瞬间，组成了他内心完整的归漾，亦是日后回忆的珍贵素材。

“筠止回来了？”

商筠止慌忙起身，推门进入外婆的卧室，睡在折叠床上的保姆被声音吵醒，起身准备给外婆喂点水。商筠止见她睡得正香，让她把水放下，回房间睡会儿觉。

保姆感激商筠止的体贴，同样关心着商筠止：“我来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睡不着。”商筠止给外婆喂了水，随后坐在小板凳上，伸进被子里给外婆揉腿，“你快去睡觉，早点来替我。”

“欸，好！”

保姆走了，房间里恢复安静。

外婆今天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话比平时多了些：“筠止，你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只顾工作不顾身体。”

“外婆，我知道。”

外婆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已，面色依旧和蔼可亲：“你跟漾漾分手了？”

“……”

“你不用瞒我，我早就看出来了。”

商筠止沉默地捏脚，外婆叹了声，缓缓说道：“难过就表达出来，趁外婆还在，能帮你分担一点。”

外婆嶙峋的手指，费力地抬起来，摸了摸商筠止的脑袋，像小时候生病那样，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他。

商筠止的父亲沉迷于生意，母亲醉心学术。从他出生开始，就没获得父母过多的关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外公外婆身边生活，直到长大成人。

这么多年，他不善言辞，把所有痛苦都咽进肚子里。

他其实不想将分手的痛苦，告诉给外婆，可是看到外婆那双担忧的眼眸，内心的诸多情绪突然决堤，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冲击着他的理智。

“外婆，我不想跟她分手。”

“我想一辈子都跟她在一起。”

商筠止趴在被子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