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筠止所在的律师，位于市中心的君维大厦，从小区驱车二十分钟即可到达。
归漾早早起床，梳洗化妆。她每天的穿衣风格和妆容很大程度受到当日心情影响，今天她在衣帽间转了一圈，对那些鲜艳热烈的长裙，沉闷的黑色上衣都没有兴趣。挑来挑去，选了一件灰色刺绣T恤，下身搭配深灰色工装裙，穿着薄款堆堆袜和老爹鞋。
将头发束起来，扎了个丸子头。
相对应的，妆容也比较清淡。整个人显得活力满满，像还在念书的大学生。
两人没有约定时间，按照平时出门的时间，在走廊汇合。商筠止拎着一个牛皮纸袋，看到归漾的瞬间，晃了晃神。
归漾在他面前挥挥手：“认不出来了？”
“我今天的打扮没有很奇怪吧。”归漾挑挑眉稍，“还是说我这身不适合去律所。”
“你是客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两人踏入电梯，熟稔地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商筠止分心扫了眼电梯镜面，归漾今天的打扮，青春靓丽，活力四射，再看他身上沉闷的西服，两人站在一起，气质截然不同，年龄差十分明显。
上车后，商筠止将牛皮纸袋递给归漾：“里面是三明治和热牛奶。”
牛皮纸袋打开，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你亲手做的吗？”
“嗯。”
“做多了，吃不了。”他不知为何，补充了一句。
商筠止启动汽车，缓缓驶出车库，余光瞥到归漾打开装有三明治的保鲜袋，咬了一口三明治，小口咀嚼。面部表情还算正常，没有不喜欢的迹象。
“没想到你厨艺蛮好的，你不会是传说中的全能型人才吧，什么都会做，只要做了就会做到最好。”
“三明治全靠组装，不需要厨艺。”商筠止被夸得耳廓泛红，抿紧唇，“我也不是什么全能型人才，好多事情不会做。”
“反正我连三明治都做不好。”
归漾鲜少下厨，曾经心血来潮，尝试过拌沙拉，三明治什么的，最后发现自己与厨房无缘，便专心享受父母和朋友的厨艺。因此，练就了各式各样的夸人语录。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猜的。”
归漾腮帮子鼓鼓的，眼睛转了转，正在思索夸人语录。不知不觉间，被商筠止用别的话题打断，她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颇为郁闷地嚼着黄瓜片。
到达君维大厦，归漾刚好吃完三明治，牛奶喝得一滴不剩。
两人乘电梯到达律所，办公区域零星坐着两三个人，看到商筠止便主动问好，眼神不自觉转移到身旁的归漾身上。直到走进办公室，归漾用余光扫向外面，那几人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归漾转身，打量起商筠止的办公室。
老气横秋的装修风格，猪肝红的办公家具配上厚重的皮质办公椅，办公桌旁边的会客区，摆放着一套茶具，办公桌面干净整洁，没有一点生活气息。放置书籍和文件夹的书柜上，还挂着一副书法作品，用行书写着：崇法明德。
她还未看清楚落款，便被商筠止察觉：“这是我外公的字。”
商筠止放下公文包，坐在茶几前面，取出三种茶叶，示意归漾挑选。她只有陪归廷风聊天时，才有可能喝茶，平时喝咖啡或是奶茶。
归漾挑了普洱熟茶。
商筠止泡茶的动作熟练，观赏性还不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茶叶，将其放在紫砂壶中，利落熟练的操作，让原本不喜欢喝茶的归漾，开始期待这杯茶的香气。
“这套茶具是原来放在茶几上面的那套？”
商筠止握着紫砂壶的手，微顿，随即点点头：“小咪刚来家里的那段时间，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每次趁我睡觉，就开始研究茶具。”
“我担心它碰倒茶具，就拿到了办公室。”商筠止垂眸泡茶，“这套茶具是我外公生前用过的。”
归漾总算理解他为何这般珍视。
“小咪房间里的衣柜也是你外公家的物品？”
“没错。”
归漾猜想，商筠止跟他外公的感情肯定很深厚，不然不会珍重保存老人家的遗物。他的很多面或许都有外公的痕迹，比如老派的行为，堪比老年人的生活作息等等。
普洱熟茶口感顺滑，具有独特的陈香。
归漾抿了一口茶，有人敲门，商筠止放下茶杯，示意外面的人进来。归漾还以为是吴央来了，侧身望过去，只看到一个圆乎乎的脑袋，跟小咪一样，暗中观察几秒，随后整个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人穿着蓝色衬衫，身材圆润，看起来有点虎头虎脑的，眼神比办公区的那几人要清澈很多。
“商律师，你要的文件。”
“放在办公桌上。”
他欸了声，将文件放在办公桌，转身往外走，眼神明目张胆地看向归漾，关门时还不忘看一眼。
“他就是买冰箱贴的同事。”
“那我要好好感谢他。”归漾笑着道，“没想到男生也有这种爱好。”
“给他女朋友买的。”
商筠止重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掀开眼皮看归漾：“下次有买不到的冰箱贴，可以找他。”
“好呀。”
没过多久，吴央急匆匆来到办公室，跟商筠止和归漾打了声招呼便说：“去我办公室聊。”
说完，她转身走出办公室。
商筠止本想陪着归漾去，吴央揶揄道：“不放心我呀？”
“请便。”
说完，他追加了一句：“中午一起吃饭。”
商筠止回到办公室，边泽鬼鬼祟祟跟进来，他历来胆大，跟商筠止出差这么多次，基本摸清楚他的性格，于是便大着胆子说：“商律师，他们都说刚刚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
不等商筠止回答，边泽又说：“其实律所早有传言，你谈恋爱了。”
商筠止拿着文件夹的手，一顿：“怎么看出来的？”
在商筠止疑惑的目光下，边泽解释：“因为你以前身上没有任何香味，最近一段时间，偶尔能闻到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至于怎么看出来她是你女朋友，其实很好理解，你们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边泽说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你让我买的冰箱贴，是送给她的吧。”
商筠止嗯了声，解释道：“还不是。”
“还不是？那不就快是了呗。”
“希望如此。”
商筠止打开文件夹，看了眼里面的内容，随即递还给边泽，让他转交给另外的同事。边泽领命，转身准备出去，下一秒就被商筠止叫住。
“你是怎么跟女朋友告白的？”
边泽大喜，吃到了惊天大瓜似的，整个人神采奕奕：“你要问我这个，我可太有发言权了。”
商筠止看了眼腕表：“一会儿还要开会，捡重点说。”
-
中午在楼下吃完午餐，商筠止载归漾回店里。
昨天梅梅吓坏了，说想要辞职，陈玲也有这个想法。归漾好不容易培养两个穿搭能力不错的导购，自然不想放她们走，于是便给她们放了五天假。
打开所有灯光，店内一片狼藉，散落一地的衣物和玻璃碎片。商筠止昨天没来店里，现在看来，可以想见归漾当时的心情。
他拽住即将踩到玻璃的归漾，找到角落里的苕帚，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扫干净：“我下午没什么事，跟你一起打扫店里。”
归漾作势要去抢苕帚，被商筠止侧身避开了：“那怎么行，昨晚到现在已经麻烦你这么久了。”
“归漾。”
“嗯？”
“不要怕麻烦我。”
许是商筠止的语气过于温柔，归漾没来由地慌了一瞬，心脏砰砰跳。
天呐。
她都多久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没什么需要收拾的，那群人担心事情闹大，只将衣服和收银台的摆件破坏了。”
归漾执意如此，商筠止不好勉强。
两人相识的这几个月，除了在小区，其他地方鲜少碰面。至于工作，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踏足过对方的工作环境。
这段时间，归漾忙着想对抗抄袭的策略，一直忘记问了，现在才想起来询问：“你没有来过我店里，怎么发现前水大街那家店的。”
“有次经过这条街，看到你在店里。”
“原来是这样。”
商筠止将昨天外卖购买的软膏，递给归漾，提醒她记得涂药，便驱车返回律所。
归漾看着一地狼藉，没了打扫的动力。关上店里的所有灯光，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沙发上，一直看着商筠止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庾晓晚挽着一个身着运动装的男人，出现在店里。
“给你带了个头脑冷静打架贼凶的弟弟。”
庾晓晚心情不错，给两人互相介绍一番，便打发卓显去收拾地上的服装。
归漾打量这个沉默寡言但行动力满满的弟弟，逐渐跟那晚电话里的男人对上号：“跑我这里约会来了？”
“我是那种人吗？”
庾晓晚在店里转了一圈，顺便调戏了一把卓显，后者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吻，撩得满脸通红。庾晓晚见状，喜滋滋地笑了笑。
归漾不想当电灯泡，拿起手机，给商筠止回消息。回完，百无聊赖地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关于小咪的，还多了很多别的内容。
看起来细碎普通，仔细想想，完全不正常。
归漾跟前男友们都没聊过这么多。
庾晓晚昨晚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在群里把彭河骂得狗血淋头，今日来看，更触目惊心。她关心归漾接下来的计划，正聊着天，归漾冷不丁问了句：“跟不是理想型的男人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偶尔试试新口味。”
收拾玻璃碎渣的卓显听到新口味，不爽地瞪了庾晓晚一眼，她吐吐舌，俏皮可爱。
这一幕，落在归漾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庾晓晚回首看她：“你也试试熟男呗。”
“我不想跟商筠止谈恋爱。”
“……我提商筠止了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归漾颇为郁闷的蹙了蹙眉。
“你对商筠止产生兴趣啦？什么时候的事？”
面对庾晓晚的追问，归漾认真思考起来，她真正感受到的时间，应该是在昨晚。
她发现熟男和小奶狗，处理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单就昨晚的事，她自然更欣赏商筠止。可是，这就能说明她对商筠止产生兴趣了吗？
联想到平时对小奶狗的兴趣，似乎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有兴趣。
她想了很久，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吊桥效应。
没错，绝对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