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娜依旧把注意力都放在薄暮身上:“据我所知路西法不喜说谎,你既然听到她的声音,应该也对事情有大致了解。”
“那您有办法帮我入梦吗?我不想陷入被动,那个邪神能在人的梦境自由来去,如果我也可以,说不定能彻底将祂打败。”
这次塞德娜只是沉默地摇头。
卢西卡轻叹:“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一辈子都说不了话,也无法下床。
如果您有需要,等我身体好了,必定竭力做到。”
塞德娜的手停住,抬头注视卢西卡:“我想睡个好觉。”
“您也陷入噩梦了?”
咸腥的海风吹进房间,带起白色窗帘和紫色床幔,偶尔还带进来阵阵椰香。
玛歌玛坐在自己的床边,床对面是塞德娜和她的黑猫薄暮。
“开始吧。”巫师语气淡然。
玛歌玛还是提醒道:“我没尝试过普通噩梦可不可以被冻结,有失败的风险。”
“我知道。”
玛歌玛想了想,梦是思维的产物,应该大差不差。
她把塞德娜的牛角装饰拿下,双手交叠放在对方额头上。
“我开始了。”玛歌玛眼睛重新变成竖瞳,黑猫薄暮立马弓背跳开,冲面前之人发出威胁的叫声,随后“嗖”地钻入主人黑袍下。
塞德娜久违陷入沉眠,她仰头靠在轮椅的支撑架上,嘴巴微张,呼吸均匀。
卢西卡趴在卡玛利亚背上,二人走进房间:“我很好奇是怎样的梦,会让仲黎城占卜协会会长专门来求助?”
“巫师是占卜协会会长?”玛歌玛很惊讶,卡玛利亚也很惊讶,最惊讶的当属菲拉和布雷兹。
二人一左一右把卢西卡架住放进软椅中:“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的?那她是不是能够占卜出我们之后该怎么办?还有仲黎城,仲黎城现在怎样了?”
连珠炮般的提问震得卢西卡大脑晕眩,她隔着厚厚的无菌布揉搓太阳穴:“慢慢说。”
其实塞德娜的身份并不难猜,她的姐姐皮提亚是戈娅大陆的「寻梦先知」,肩负保卫整个戈娅大陆的责任。
而她怎么会一点先知类的天赋都没有遗传到?
根据皮提亚对自己占卜的信任程度来看,确实是仲黎城所有占卜者中实力最高的。
按照卢西卡的设想应该是这样:
塞德娜在年轻时一手创办占卜协会,姐姐皮提亚却希望她加入巡梦者的队伍,未来继承自己的职位继续守护大陆。
而塞德娜性格像风,不愿接受这项重任,且她本就醉心草药研究。
于是离家出走,在远离仲黎城的森林中安家,从此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不行!不要!救我!我不想死!”塞德娜的呼喊打断谈话。
“喵呜……喵呜……”黑猫薄暮在长袍下发出尖利的嚎叫,似乎感受到威胁。
布雷兹把柠檬切开放在她的鼻子前,
清新的味道安抚了情绪,塞德娜慢慢睁开双眼,黑色的眼珠装满惊恐。
当她看清面前几人后,深吸一口气扶住扶手坐起身:“没有用。”
玛歌玛有些愧疚道:“抱歉。”
“没事,我对此有心理准备,这与你不相干。”
玛歌玛又问:“您方便说说是怎样的梦吗?”
塞德娜低头沉思:“我只能看到梦里到处都是水,我被人沉入水里,身上还绑了块巨石,我无法挣脱,直至死亡。”
卢西卡莫名想起在内湖湖心看到的那个叫派拉的女人,于是问:“您记得自己梦里的名字吗?”
“我隐约听到岸上有人在喊‘塞德娜’三个字,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在喊我。”
卢西卡略有一瞬间的失望,又问:“这些年您都没睡觉吗?”
塞德娜把头偏向窗户的方向,目光悠远:“当然不可能,我熟知药理,只能自己用药入眠。
但只要一次不吃,必然会陷入噩梦。”
众人对视,布雷兹开口:“您怎么确定自己不是感染逆噬症?那个病跟您的症状很像。”
“你们把那个病称作逆噬症啊……我当然没有感染,不然还能坐在这跟你们说话吗。”
卢西卡问:“您没有为梦做过占卜吗?”
“做过,”塞德娜收回目光,“但牌面显示是上辈子的事情,如果要解决,只能回到过去。”
窗外传来海鸥的鸣叫,仿佛在嘲笑她们异想天开。
但卢西卡却又一次激动起来:“说不定我能做到呢?我通读了路西法的那本书,其中就有写道关于如何改变时间的奥义!
如果我能学会,是不是就能解决你上辈子的创伤?”
菲拉双手插兜在房间踱步:“理论上讲确实有可能,但是你并不知道这中间跨度多少。
巫师的上辈子是哪一年呢?如果你要一年年去试,怕是耗尽心血都无法找到。”
卢西卡有些泄气。
“也不是不行,”卡玛利亚开口,“如果直接在对方噩梦时进入呢?那不是就直接连通所谓的‘上辈子’?”
“我的卡利,”布雷兹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背,“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按照这个逻辑,每个感染逆噬症的共生体,我们也能这样治好!”
卢西卡有些无奈:“这就是我最开始的设想,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样进入她人的梦中?”
皮提亚妈妈和巡梦者们都不在,就算在,也只能在共生体思维不活跃时入梦。
根本无法进入逆噬症掌管的噩梦世界。
……
“不对,”卢西卡自己打翻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是思维,不也跟时间有关吗?
思维脱离时间却存在时间,如果我们进入梦里,是不是就能靠思维把自己送到不同的时间点?
例如进入正常梦境,唤醒梦境的主人,让她用念力把我们送到噩梦发生的节点不就可以了?!”
菲拉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怎么进入梦里,听说圣城没有巡梦者。”
“那就要问问伟大的城主了,”布雷兹抱胸斜靠在门框上,“她一定有办法,我的直觉。”
塞德娜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找到方法后,去托尔山下的森林部落找我,我会跟你们一起去。”
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们睡一觉醒来后,为她准备的房间已经空空荡荡。
卢西卡叮嘱克尔德拉:“你如果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告诉你母亲任何事。也不用替我们求助,我自有打算。”
五人就想真正的旅行者和病患,每天都在城中闲逛,最爱去的地方是长满葡萄架的院子。
临近九月,圣城的地中海气候令葡萄长得又大又甜。
椰子树一般在海边,那是她们不被允许踏足的地方。
但是还有木瓜树,这里的木瓜更是清甜美味、入口软糯。
而卢西卡每天都在享受克尔德拉的投喂,这里盛产葡萄酒和咖啡豆,她每天都在前往厕所的路上穿梭。
“这干白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卢西卡眯起眼睛、皱起鼻子,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克尔德拉献宝似道:“阿斯提克葡萄生长在火山爆发后的区域,上次奥罗拉爆发后本以为它们都死了。
结果几场雨后发现长势喜人呢,我就赶紧跟她们酿造了一批,这里面有独特的火山矿物的咸鲜,是不是很独特?
我告诉你哦,它们常出口到各个城邦,可受欢迎了。”
卢西卡嘴角抽动:“好吧,我品不出来,只觉得怪怪的。”
不过她总算知道火山圣城的民众性格如此怪癖,为什么没有人说她们的不是了。
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既有取之不尽的琥珀,还有享誉全球的酒水,难怪到处都喜欢这儿。
更难怪她们心思多疑,毕竟“女人无罪,怀璧其罪”,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类突然抽风想开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
更何况现在还无法获得共生树的消息,所有对它有感情的人类都会多想,更会为护佑自己的城邦做出反常识的举动。
“这个烤鱼也是我们这儿的特色,你试试。”克尔德拉掀开餐盖,“前段时间你身体不适,早就想给你尝尝了。”
白色圆盘中摆放着洒满香料和海盐的乌贼与章鱼,再淋上金黄的橄榄油和柠檬汁,表皮焦黑酥脆,本是令人很有食欲的一道菜。
但卢西卡看到的第一眼就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她慌忙挥手,手上的餐叉不断反射阳光,在屋内投下彩色光斑:“快拿走,快拿走,这道菜我吃不了……呕……”
克尔德拉不解,但克尔德拉照做,她赶忙把盘子放到餐车最下层用布帘挡住,不过还是忍不住自己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卢西姐姐,你还好吗?为什么……”
卢西卡大口喘息:“还记得那天在城堡看到的邪神吗?祂的本体就长这样,也不一定是本体,大概是超级体之类的。
总之祂在岩浆中打滚时,就跟盘子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呕……”克尔德拉没等她说完,跑到窗口大声呕吐起来。
卢西卡眼角抽动,伸出缠满纱布的手揭开另一个餐盖,里面搁着半只乳猪。
“这是什么?”
克尔德拉漱完口拿餐巾擦擦嘴,摇摇晃晃走过来:“烤猪,也是我们这儿的特色。”
猪皮鲜亮,一看就十分酥脆。
“猪身抹满海盐腌制半日,肚子里塞上苹果、腌料,裹上蕉叶放进火山石下闷烤,很好吃的。”
卢西卡叉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果然肉质酥烂,香味四溢。
清口菜是白茄子泥,烤软后混合橄榄油、柠檬汁和黑胡椒,蘸烤面包很不错。
甜点就黄豌豆泥,淋上蜂蜜和热橄榄油,搭配酸豆,味道爽口去油腻。
克尔德拉撑在床边眼神清亮:“卢西姐姐,你们就留下来吧?反正仲黎城也回不去了,我们这里好吃的可多了。
还有什么烤肉卷、鱼子酱、奶酪派、刨冰、烤鱼——真正的鱼类。
总之我们这儿物产丰富,气候合宜,很适合长期居住的,别走了,好吗?”
卢西卡静静注视她的眼睛,半晌后轻笑:“好,我跟她们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