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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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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商场挂出各种各样的促销横幅和易拉宝。人头攒动,温尔经过商场的时候有些轻微的呼吸困难,她一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下午五点过,展区验收结束,温尔从工作人员的后通道走出来,穿过连接商场的长廊。冬日的傍晚,天黑得快,地下停车场灯光偏冷,通道尽头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被点亮的一串星星灯。

她今天开了前两天才从店里提的新车,停在B区靠墙的位置,和A区隔一个柱子,离电梯不远。经过A区残障车位时,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

然后停住了脚步。

那瞬间其实她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轮椅有点眼熟。

轮椅边,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人正在做车门旁的移位,双腿斜搭着,一手拉着驾驶座车顶的把手,一手撑着轮椅坐面。那人的动作很熟练,只是肩膀微微一晃,像是没算准力道和距离,整个人在下一秒失了平衡,落在了地上。

金属擦地的声音不大,但她听得很清楚。

温尔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看到了日思夜想的脸:“谢丞礼?”

男人愣了一下,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仿佛有一道风从深冬的车库尽头掠过,又落在两人之间,吹远了女孩轻声的那个名字。

“你怎么在这?”他扬起头问,声音不高,心心念念的人忽然从天而降,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谢丞礼也藏不住意外的惊喜。一瞬间,他甚至忽略了自己正坐在车门和轮椅夹角的地上。

温尔蹲下来,伸手扶住他面前的车门,顺手稳住他身体侧倾的方向。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臂和膝侧,确认没有擦伤或磕碰,才开口:“摔疼了没?”

话出口,她自己都一怔,这话一般是眼前的人从小问自己到大的话。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还好。”他声音还带着没消的惊喜,“没摔实。”

温尔点点头,轻声道:“来,拉我手。”

谢丞礼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尔不算力气大,但动作非常稳,知道发力点在他肩下侧,一边托着他起身,一边将他另一边轮椅挪动了一点,腾出足够回坐的空间。

几秒钟后,他重新坐回了轮椅上。

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看他用手拎起两条腿依次摆好后,把他掉落在地上的小盒子拾起来,放在他腿上。

空气短暂地安静下来。

谢丞礼靠在轮椅里,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在这附近做什么?”

“展区验收刚结束。”她回,“我过来取车。”

他“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温尔也没有再多说,只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轮椅。

那不是她熟悉的那一台。材质偏轻,轮圈更有设计感,靠背比他以往在公司用的更低一些,靠背半弧,似乎是做了特殊护腰处理。

不过是银灰色,视觉上更轻盈,没了之前的沉闷和厚重感。

她没忍住问:“换了新轮椅?”

谢丞礼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早就定了,今天不在公司,就没用全黑的。”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有点发怔。明明只是十几天没见,眼前的人看上去气场都有些不一样了。

她收回视线,随口问道:“你轮椅这么多款?”

谢丞礼像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推了推轮子,像是要往车边挪,温尔立刻伸手帮他拉大了车门的角度,顺手扶住车顶边缘,问:“你打算去哪?”

“附近有个工作室,我过来拿东西。”他说,“现在就回家了。”

温尔没说话,只微微侧身,等他再次成功转移进车里。率先伸手按下按钮,把轮椅的两个轮子拆卸,然后拎起轮椅架子,依次递给谢丞礼,看着他在副驾驶把轮椅收纳好。整个过程动作利落,像是习惯了许久一样。

谢丞礼心下一惊,诧异她居然知道自己的轮椅如何拆卸,但没多说什么。

车门关好后,两人站在车边,都没有急着离开。谢丞礼靠在驾驶座里,侧头看她一眼。

女孩今天穿了很素的灰色长大衣,白皙的脖颈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眼下看起来有些淡淡的倦意,却掩不住眼神里的亮光。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下来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温尔看着他,语气柔和:“我也没想到。”

他说这句话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多日不见,被撞见的时候,自己又是狼狈不堪,但心底里,却是又看见了温尔单纯地高兴。

没有放任自己说出来的那句“我很高兴”,随着心脏加快的跳动飘散进车库的风里。

温尔没急着走。她站在一侧,车灯未开,停车场的光从顶灯打下来,把两人影子斜斜拉在车身上。

四周没什么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带起几道光线。温尔顺手把大衣拉了拉,偏头问了一句:“你刚刚去的工作室,离这儿远吗?”

“在街口那边。”谢丞礼答,“做材料加工,仓库在负二层。”

温尔点点头,没有追问。他说“拿东西”,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她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帮谢阿姨跑腿啊?”

谢丞礼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打电话告诉我,说元旦你也会在。”温尔垂眼笑了笑,语气不紧不慢,“我还以为你知道阿姨叫了我,会找理由不出现的。”

谢丞礼垂下头,留给温尔一个圆乎乎的发顶:“不会。”

他把那只装了礼物的小盒子放进车门侧袋,又顺手把蹭到小臂的卫衣袖子拉下来。

温尔看着他的动作,冷不丁地换了话题:“我今天下班前刚收到通知,我那个设计提名,评选正式通过了。”

谢丞礼抬眼,神情一动,是真的有些惊喜:“恭喜。哪套?”

“冬残奥那套。”她顿了一下,语气像小时候参加绘画比赛得奖跟他炫耀一样,“国际线的一个合作机构提名的,入选设计只有五个,我是最年轻的。”

谢丞礼“嗯”了一声,认真地看着她:“恭喜你。”

他看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笑,盛着难得的温柔。

温尔把围巾拉了拉遮住嘴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谢了。不过我看到信息,说得奖之后入围设计师有一个交流期,可能在明年初。”

“会很忙?”

“不算很忙,但可能要重新协调这边的工作节奏。”她说,“不过元旦我肯定去你家,不会变。”

谢丞礼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好,我让家里的阿姨做藕汤。”他说。

温尔抬眼看他一眼,想起来前两天谢阿姨说给自己做汤,也不知道最后谢家的做饭阿姨和谢阿姨谁来做汤,闷闷地笑了。

两人不再说话,身边偶尔有车驶出,灯光划过放在副驾驶轮椅的一角。银灰色的轮廓在黑影中格外清晰,像是他的影子落在地上,又被风拂乱。

温尔忽然说:“你刚刚说摔倒没什么。可我见到的时候,心跳得很快。”

谢丞礼的指节轻微收紧,心跳有些加速。

她没看他,垂头看着地面,语气很轻:“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跟我说一些让我离开或者别喜欢你的话,之后自己躲起来,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谢丞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有点后悔。

车库的风从后方掠过,他的思绪像肋骨以下的身体,呆滞地被钉在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我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你。要是知道你在附近,我应该……”

他顿了一下,没有说完。

温尔侧头望向他:“应该什么?”

他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应该再稳重一点,至少别像刚才摔得这么难看。”

这句话一出口,温尔眼底忽然有点光闪了一下。她没笑,但她的嘴角抖了抖,像是忍着点什么。车里的人今天没上班,不是原来的三七分露出大半额头,也没了西装三件套自带疏离的氛围。头发乖顺地垂在眉间,脸嫩得像大学生。

“脸不难看。”她声音盛满笑意,语气揶揄,顿了顿,“不然我就不会扶你了。”

谢丞礼的喉结动了一下,耳尖烧的慌,没有接话。他一早就知道温尔颜控,不过没什么感觉,听见温辞说的那句“我妹喜欢好看的”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现在眼前的小姑娘正大光明地调侃,他才后知后觉地脸热。

她看着他,像是终于从连日来一整个按下暂停键的沉默里找到了一个入口,把话轻轻放出来。

“谢丞礼,我一直在想象,有没有一天,会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偶遇到你。”

“不是会议,也没有项目,不是在你办公室里坐着的你,而是……”她低头笑了一下,“正在生活着的你。”

“今天算我运气好,捡到了。”

这次谢丞礼没能马上说出话来。他只是看着她,在车灯未亮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见了很多次……不过,每次我都很狼狈。”

送文件那晚弄脏的裤子,肩膀受伤无法换衣服的狭小更衣室,医院的病床上掩盖在被子下若隐若现的蓝色护理垫,停车场夹在车门和轮椅间的困顿……

温尔抿唇,终于在此刻确定了她有多喜欢谢丞礼。她经过提醒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看过这么多他的困境,但是她回想起有关谢丞礼的回忆,只有他握住自己手腕的体温,和喷洒在她脖颈的呼吸。

地下车库的灯闪了两下,感应系统自动切换进入夜间节能模式。远处的车轮声越来越稀,头顶的引擎声像从山谷传来,带着回忆,游荡在潮湿而空旷的停车场。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没有谁说要走,也没有谁先转身。

最后是温尔打破了沉默,她看了一眼时间,轻声道:“我该走了。晚上还有东西要改。”

谢丞礼“嗯”了一声,却没有去发动引擎。转过头,目光落在隔壁那辆白色新车上,忽然道:“换车了?”

“前几天刚提。”她看他一眼,语气自然,“温辞不让我老挤地铁乘出租,说不安全。”

谢丞礼点点头,没有再问。

温尔转过身,拉开车门,手扶着车顶站了两秒。她拉开车门,上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经意,又像是蓄意的停顿。

“谢丞礼。”

他抬眸。

她望着他,声音不重,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别太怕了。”

他看见女孩扬起一个笑容,美好灿烂的笑容落入他的瞳孔,一路下坠到心口,让他胸腔里仿佛有几百只蝴蝶同时振翅。

“还有三个月就冬残奥了,”她看着他,笑了笑,“合作项目结束,在那之后我就不等你了。”

谢丞礼没有说话,但那一瞬间,握方向盘的手指明显收紧了些。他看着她眼睛,那句话像是被什么轻轻击中,撞在骨头上,钝痛,却清醒。

温尔没有停留,坐进驾驶座,动作安静地拉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发动机低声启动的那一刻,她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谢丞礼还坐在他的车里,没动。灯影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清冷而寂静。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很多年前的寒假,她被妈妈骂了,给他打电话说要去谢家吃饭。到谢家门口的时候,也是这么看到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份糖炒栗子,默不作声地等她。

那时他十六岁,她十岁。

现在他三十,而她二十四。

她轻轻吐了口气,转动方向盘,把车驶出了车库。

骗他的。

什么等不等,现在的她,对于谢丞礼,志在必得。

车灯扫过地面的一瞬,照亮了谢丞礼的侧脸。他没动,只是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的车一点一点驶远。

直到尾灯彻底消失在拐角,他才慢慢回过神,伸手拉开手刹,重新调整身体坐姿。

指尖碰到侧袋那只小盒子,他停了一下,想起刚才温尔弯腰把它拾起来,顺手放在他腿上时的手指。

他没打开盒子。只是低头笑了一下,极轻,几乎只是顺着气息晃动了一下唇角,然后松开刹车,转动方向盘,缓缓驶入出口通道。

温尔放了音乐,她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如果你不愿意把手给我,如果你觉得手在我的手中不舒服,那我会先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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