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离家,老大回。
虽然非他本人主观意愿,但错过就是错过,一直没能参加师门的加冠仪式,方瑜到凡人能当爷爷的年龄,头上仍旧顶着一束马尾巴。
为了能顺利参加加冠礼,方瑜自送走宁澜烟开始就格外注意。
如果说刚回天剑派是林知礼不同意他出门,现在便是他自己打死不跨出天医峰一步,准确来讲,洞府门都很少出。
书背完了,柳师祖的考核也通过了,理应出现在天剑派地界各处的诡异灵植却影都没有。
四处冒头的时候,恨不得揍一顿,人藏起来了,又怪想念。
总的来说,人性里犯贱的毛病发作了。
安延刚走出练剑广场,就受到来打探方瑜去向的同门围堵,听闻来意,他吐槽道:“你们就是闲的,不懂我经历过的水深火热。”
他斜睨着来人,没记错的话,小混蛋刚回来弄出的动静,这几个家伙里有人中招了。
安延给出建议:“若没事干,我去向大师兄汇报,给你们分点任务,正好外界派来的探子多了不少,你们可以去陪师祖巡逻。”
同门立即拒绝:“千万别,刚回来,不管怎样也要看完小瑜师弟加冠再走。”
怎么说都是大家一起当儿子看大的师弟。
安延看表情就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又四处给人当爹了,嫌弃道:“有本事朝知礼喊声儿子。”
“嘿,你有本事你喊啊,你不是整天炫耀小瑜儿时睡觉喊过你爹吗?”同门并不上当,激将法没用,还反过来激他:“加个林师弟你肯定没问题。”
另一位剑修加入怂恿队列:“是啊,安师兄你不是自诩小瑜兄弟俩的长辈吗?”
安延龇牙:“倒是说得没错,可我觉得活着挺好的。”
几位同门白眼翻上天,“切,你就是怂。”
“你们不怂你们喊。”安延眼睛往旁边一转,那里空无一人,他故意道:“是吧,知礼。”
没有正形的剑修们立马放下勾肩搭背的手,挺直腰背,端出得道高人的淡然,摆满模范师兄的姿态。
“哈哈哈瞧你们的怂样。”安延猖狂大笑,笑到站不稳挨住其中一位同门疯狂拍肩。
全然没注意到同门在对他使眼色。
“师兄想当我和小瑜的爹?”林知礼脚踩飞剑,飘在上方,神情微妙。
“咳,咳咳。”报应来得太快,安延半路把笑声憋回去,导致口水呛到喉咙。
林知礼等他咳完,谈谈说道:“我记得小瑜的记忆十七岁才恢复,所以儿时睡梦喊爹的情况,应当不存在。”
安延好不容易平复的咳嗽,再次加剧扩大,试图盖过林知礼的音量。
“我还有事,诸位师兄再会。”林知礼朝几人微微颔首,随即御剑离去。
“啧啧啧,有的人呢,捏造不存在的事情。”
“妄想独占小瑜老父亲的身份。”
“其心可诛。”
“小瑜和我娘子说过,她很像他娘,我当他爹自然不为过。”林知礼一走,安延就恢复嚣张的态度,令人十分手痒。
剑修们互相对视合计:揍他!
双拳难敌四手,安延双手受制,被迫承受同门拳拳到肉的友好切磋交流。
弟子们练剑结束离开广场,三三两两结伴路过,一个个得了斜视,视线定在斗殴的长辈身上,脚往前迈却不见位置有变化。
左勾拳右勾拳,嗐,竟然躲开了,侧踢上,喔挣脱了,安长老实力略胜一筹。
由于围观弟子太多,已是门派长老的诸位剑修决定换个地方继续,左右前后挟持安延离去。
除夕夜,外派前往修真界各处驻守的剑修们,返回门派替换轮值人手。
天剑派修士大规模往回赶,给外界探子一种此界新年十分重要期间防御会有所松懈的暗示,殊不知修真界做好准备,过年期间关闭界壁的通道。
当探子打算带消息偷溜才发现,界壁严丝密缝,哪怕蚊子都没办法离开此方小世界。
更过分的是,跨界通信的渠道都切断了。
该不会要在重要节日前将他们一举歼灭?外界的探子不敢继续深思,害怕小命不保,想尽办法躲起来。
马上要过节,外界人不找麻烦,本界人亦不会自找事情干。
双方难得相安无事。
冠礼和往年一样定在年初五,方瑜洞府院门终于开启,宅了好些时日的人早早起来准备。
方瑜贴身穿好防御值加满的法衣,翻出柳时亲手缝制的外袍,套在外面。
柳时拿外袍给他的时候告诉他,这件外袍在他闭关冲击元婴时期缝制的,本打算他成年那天送给他,不料事情接踵而来,人一去就没有消息几十年。
师姐想他的时候,就会拿出来修改,添加点花纹,所以……
袍上的刺绣样式种类繁多,而且,经过几十年的时间,人的手法总会有细微的变化以及进步。
最终的结果,方瑜套上外袍,和花孔雀一个样。
他身穿凝聚师姐多年心血的作品走出洞府,特来恭贺的众人眼神顿时变得难以言喻。
师弟的品位,好像凡人里一朝暴富的土大款。
另一位受益者,安延身穿柳时手法熟练以后缝制的衣物,完全没发觉方瑜身上的衣服是自家媳妇的作品。
其他人在压抑笑意,他反倒大大咧咧嘲笑道:“噗哈哈哈这是什么花孔雀打扮,你从哪个犄角里翻出来的丑东西,笑死我了哈哈哈。”
方瑜目光一凛,张嘴就告状:“师姐,师兄说你缝的衣服不好。”
他故作委屈。
安延气急败坏地跳脚反驳:“什么玩意,我什么时候说我媳妇缝的衣服不好了!”
等等,这件花花绿绿混合多种刺绣风格的外袍,该不会是柳时的手笔?
“嗷嗷嗷,我错了。”安延耳朵一痛,当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柳时扭着他的耳朵,看向方瑜:“小瑜怎么穿这件衣服?赶紧去换一件。”
她松开安延的耳朵,在他新衣服上擦擦手,上前扒方瑜外衣。
方瑜两手护在身前,后退躲闪,“就穿这件,想要我换,除非师姐能让我娘活过来给我缝一件。”
柳时动作停住,让死人复活她属实办不到,转头看向林知礼,眼神询问:怎么办?
林知礼沉吟不语,方瑜不提他都忘了,娘亲在世曾说过,等他们兄弟俩成年,会亲手缝制衣袍给他们穿着加冠。
“让他穿。”
“师姐你听到了,我哥同意我穿,其他人意见不重要,有意见就让他来和我哥探讨探讨。”方瑜得意的模样,和他的衣着意外的协调。
亲哥不劝,柳时更劝不住,只好默认他的选择。
“哥,爹娘牌位带来没有?”方瑜目光灼灼盯住他哥的袖子,恨不得上手进去掏,检查有没有带自己要的东西。
“胡闹。”林知礼轻声训斥,手伸入袖管里,端出爹娘的牌位。
说好的胡闹呢。
众人对这两兄弟有亿点点无语。
“走走走,仪式要开始了。”方瑜心急催促,抬手摸摸头顶光秃秃的发髻,“师姐,我真不用准备玉冠?”
“不用,师父给你准备了。”柳时耐心回道,关于玉冠的问题,方瑜从除夕就一直问,生怕没人给他准备。
在仪式开始前得到保证,方瑜终于安心下来。
一行人把方瑜圈在中间,护送到练剑广场。
今日要举办加冠礼的原因,门内弟子得到了一年里唯二的早休,另一个早休时间为弟子自己的生辰。如若生辰不小心和年初五重合,那只能自认倒霉。
早休可以赖床,但多数人还是选择早起过来看热闹。
特别是新入门的弟子,对这一天充满期待,他们或多或少从前辈的口中听说过门派集体的加冠仪式,便想提前在成年的同门身上,遥看自己的未来。
方瑜打扮得不伦不类,惹人注目程度堪比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更别提他身边一圈,让人无法忽略的长老和前辈们。
参加冠礼的弟子全部到达,诸位师祖出现在高台上观礼,林知礼一行人退到一边。
一年一度的肃穆场景重现,钟声敲响,由弟子们的师长为其加冠。
柳长老拿过随行弟子端着的玉冠,仔仔细细为方瑜戴好。
七岁来到天医峰的小豆丁,正式长大成人。
柳长老眉眼带笑,欣慰道:“过完今天,小瑜便可以收徒了。”
方瑜摸着头顶的玉冠,眼睛笑得弯弯的,完全没有听进他师父的话。
对于收徒,他压根没想过也不打算去想,徒弟那么容易收到,天医峰就不会多年下来,辈分最小的弟子仍是柳以安。
仪式结束,方瑜头顶玉冠拜别门派长辈,和林知礼下山去祭告父母。
初五过后,新年的尾巴悄无声息到来,修真界各派的重心投入到论道大会的相关准备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