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晦兰记性很好,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比起中毒,更值得我铭记于心的是衣掌门的继位大典。”
早知道明晦兰嘴皮子厉害,属淤泥的,里面全是莲花。
衣非雪嗤笑道:“在衣家身中剧毒差点死了,知道当时仙门百家怎么议论的吗?”
明宗和季家是同盟,明宗少宗主却在衣家中毒,性命不保。
明晦兰说:“当时我已替夫人向你赔礼,她事先不知我大量饮用景阳春雨,否则也不会端给我加了乌荟草的鸡汤。事后我也向大众声明,此事乃我自家人之失,衣家无端受累。”
衣非雪心说这不是重点。
柳娥对明晦兰视如己出,但她是丹修好手,研习医道遍尝百草,怎会不知景阳春雨和乌荟草相克?所以有人怀疑柳娥是故意下毒谋害明晦兰,一则陷害衣家,反正不是自己亲生孩子杀掉无所谓;二则明晦兰一死,她的亲儿子明隐竹就是少宗主了!
动机确切,柳娥一贯经营的慈母形象分崩离析。
相反,明晦兰“可怜孩子”的形象倒是愈发稳固。
柳娥抹着眼泪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奄奄一息的明晦兰宁可没空吃药也要有空帮柳娥争辩。
衣非雪:“景阳春雨和乌荟草是相克,但至少要喝下一澡盆的景阳春雨,听好了,一澡盆,浓茶,才能达到足够的中毒剂量。”
衣非雪幽幽调侃道:“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明晦兰面不改色的说:“在下口味清淡,贵派做菜太咸。”
衣非雪:“……”
明晦兰的目光称得上温柔体贴,语气更是语重心长:“你话里话外,似乎将我描绘成一个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之人。可是我为何呢?若纯心陷害柳娥,那么在中毒之后又怎会替她讲话?”
衣非雪避而不答,自顾自的说道:“兰公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自然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去玄苍真人府上做客了。怎么办?只能明宗的二公子代为前往,可走到一半就惨遭截杀,差点一命呜呼。”
明晦兰叹了口气,好像失落至极,黯然神伤:“我以为,你会想我是在衣家身中剧毒的,虽不关衣家的事,但身为掌门人不能置之不理,需得亲自留守坐镇,一日三次的来看望我,所以不能赶往西疆除妖,正好躲过了孔雀妖王在那渡劫。”
一千多道雷劫,大半个西疆沦为一片焦土。那一日,凡是在西疆的修士无一幸免,轻则灵脉寸断,重则当场灰飞烟灭。
衣非雪眸光深邃:“所以兰公子当年弄这么一出,是间接帮我躲过死劫了?本掌门还得谢谢你?”
明晦兰不置可否,一副“您随意就好”的淡然表情。
提茶壶斟茶,浅绿色的茶汤衬着冷白色的手指,再寻常不过的饮茶动作在他做来赏心悦目,温文尔雅的书卷气,闲云野鹤,安之若素。
当真是与世无争,乐天知命?
衣非雪半信半疑。
不因自己修为尽毁而颓丧气馁,更因旁人同情他全家死光光而反过来开导别人看开点。
假如,只说假如,假如冥冥之中、全家灭门反倒称了他的心。那么他当然不会怨天尤人,反而乐在其中。
那么修为呢?
身为修士失去修为,如同乐师变成聋子。
衣非雪又想起难民堆里那个明晦兰,分明落魄至此,却丝毫不见狼狈之态,更在“自以为没人注意到”时,揭开苦心经营的面具一角,露出冷锐阴鸷的眼神。
仿佛掌握着一切。
若果真如此,又当何解?
衣非雪看着烹茶染香,怡然自得的明晦兰。
韬光养晦,藏锋露拙,静待一飞冲天!
*
衣非雪有时也反躬自省自己小人之心,但明晦兰也绝非真君子。
至少不像世人交口称赞的那般白玉无瑕。
“一直以来都是衣掌门问我,我可否问一问衣掌门?”明晦兰不等衣非雪是否,说道,“那位飞升的尊者,乃当今天下所有修士的楷模,中土更是奉为神明,建庙供奉,甚至效仿他别出心裁的求亲方式,流传至今。但衣掌门似乎并不喜他?”
衣非雪眼神瞬间沉凉下去:“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奴隶还敢过问起主子来了?
明晦兰温和的笑笑,闭嘴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衣非雪起身,瞥了眼炉子里炖的花生牛乳茶,盛气凌人道:“最迟戌时,我要喝到。”
方才还笑眯眯的娓娓而谈,结果说翻脸就翻脸了。
扶曦尊者都是百年前的人物了,能得罪衣大掌门什么?
明晦兰无奈的笑笑,也不怪人家喜怒无常,是他不听风潇有言在先,偏往刀口上递脖子。
这下又得好几天气鼓鼓,难哄啊!
忽然,有一只麻雀飞来。
明晦兰走到窗前,麻雀被灵力操控不断用翅膀拍打窗子,明晦兰开窗后,麻雀张开鸟嘴,口吐人言:“贤侄,昨晚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我呢!”
明晦兰:“你容我考虑三天,这才过去不到两天。”
“贤侄,你……”
麻雀张着嘴,没声了。
那边似乎很忙。
过了好一会儿,麻雀突然暴怒道:“镇魂幡你奶奶!本宗主压根儿就没有……草!”
明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