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全：……

好吧，从人类进化的角度看，崩溃也并非消极的反应，也可能是极端压力下安慰自己的自我保护机制。

李道全也在尽力安慰着自己，但还是毛骨悚然地在意识里问见隐：疯了吗这人？

「宿主，我研究明白了，您是在佟临佑的梦里。」

李道全本来想和见隐一起吐槽的，现在冷不丁地听到一句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解释，他不明所以：那为什么我跑他梦里去了？

「据见真所说，实际上您经常出现在他梦里。」

李道全语气十分中二：看来我梦魇神又发力了。

「确实是因为您的梦魇神力。」

李道全：啊？我随便说说的。

「是符合逻辑的，佟临佑经常做噩梦，自然就是承受您散发神力的主要载体。」

李道全：所以我会出现在我制造的噩梦里？

「也不是，现在是特殊情况。刚才为了复活您，我又用了一些羁绊值，现在可能是因为剩余的羁绊值无法维持当前世界，所以导致了一些时空混乱，把当前时空连接到佟临佑的噩梦里去了。」

李道全：所以在他噩梦的里……我就负责扮演一个尸体？我手段就这么掉价？作为一个神，总不能在他梦里当尸体吓唬他吧？

「这倒是还不至于。梦魇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祇，而是恐惧与潜意识的具象化存在。您的权能根植于人类或其他智慧生物对未知威胁的本能恐惧，本质是集体潜意识的投射，而非独立创造噩梦的操控者。」

见隐的话让李道全好受许多，毕竟他本人也不想成天让人做噩梦。

「所以您是无法直接制造无逻辑的恐怖的，只能是放大对方内心本就存在的恐惧，这就是噩梦的内容，是他们潜意识中被压抑的创伤、愧疚或未解心结的极端化呈现。」

李道全听了这一段话，再次陷入沉思，所以佟临佑对自己的心结很深刻，才会被自己作为梦魇神的形态一直缠上吗？

他朝佟临佑那边看过去，居然发现他把自己的尸体抱起来，如获至宝般的轻吻了额头，鼻尖，最后亲到嘴。

李道全：……

看来心结确实很深刻了。

地上那位李道全的脸破烂不堪，脸颊已是被砸得跟烂泥一样，仅剩一点皮肤扒在白骨上，那皮肤看着也十分可怖，不是完整的肉色，也不是青紫色的死皮，而是烂西瓜一样的血红色肉块。

佟临佑就在这样的脸上慢慢俯身，一口叼住了那东西的嘴。

李道全扶额，他在意识里说：见隐，我知道为什么打码了，这就算是我本人看到了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尸体的嘴已经是两片非正常形状的烂肉，但佟临佑却丝毫不嫌弃，依旧视若无睹地覆在上面，手里还拿着那只断掉的胳膊。

这本来是个十分恶心的场面，他却视若无睹，亲得极狠，那一小块嘴皮根本经不住他这么嘬，很快佟临佑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轻轻啜吻着，每亲一下还小声念叨着什么再亲第二下。（脖子以上）

李道全看得仔细，不过他不是那种爱看重口味的变态，而是面对如此场面，他大脑已经宕机了，处在一种倒要看看还能离谱都什么程度的状态。

没想到亲着亲着佟临佑就突然不亲了，李道全以为他回头是岸，正要走上去与他交流病情，没想到他低下头，开始用更小的声音在嘴里嘀嘀咕咕这什么，这一长段话让人一个字也听不清。

……

又来了。

这货最爱干小声说话不让人听见这档子事。

感觉佟临佑要犯病，李道全又不想凑过去暴露自己的存在了，于是他求助见隐：这个逼说什么呢？

「“为什么亲我？说话，不说话我就一直亲。”」

「“骂我啊。”」

「“非要等到临死前才亲我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

呀耶，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道全有点费解：谁亲谁？

「应该是您亲他。」

……

我就多余听清楚。

一时间沉默，周围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显得格外有存在感，那泥土的气息混着血腥味，直往李道全鼻子里钻。

李道全扶额，就在这鼻子也疼头也大的时候，突然看到佟临佑朝他这边看过来，李道全一惊，四下张望到处找地方躲，最后蹲在了一处被两根交叉钢筋撑起来的仅有半面没塌的承重墙中间。

在这帐篷形状的三角结构废墟里，他抱着脑袋在意识里求助见隐：我真是没眼看了，要不还是打上码吧？

「其实我也看不到，现在这个场景的权限只有您一个人拥有。」

李道全一肚子坏水：那怎么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以打码，但那可是要消耗羁绊值的，友情提示您，现在只剩5个点的羁绊值了。」

李道全：你就打个不那么模糊的码，稍微给我便宜点呗，认识这么多年了都，这点面子在你那儿都没有么？

「好的，您当前羁绊值为3。」

随着见隐的回答，李道全再朝地上那尸体看过去，发现它整具像是被雾化，但并没有完全模糊，还能看得出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没有细节。

这确实是打过折的码，以至于李道全以为自己的视力出现问题，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并没有什么变化，确实只有尸体被打码，而且他发现了一个更离谱的事情，貌似除尸体以外的其他地方都变得更加清晰了。

所以这码的原理是清晰度均衡，把挡住部分的清晰度分给其他地方吗…有必要维持这种平衡吗？！

「加载梦境世界也是需要能量的，这样节省能量免得以后不稳定的时候酿成大祸。」

李道全：我看现在咱俩酿成的祸也不小。

「得过且过吧。」

李道全：你还真是想得开。

李道全思考的时候眼神乱瞟，然后他眼尖地注意到自己那条破烂胳膊连着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白色的，皱皱巴巴，像是A4纸。

但他已经没有心思研究这个了。

因为那佟临佑突然站起身，慢慢朝李道全所谓的临时庇护所靠近，他疑惑地走到李道全面前，弯下腰，一只胳膊弯着，手肘轻轻搭在废墟上，一手撑着膝盖，探着脑袋，跟看什么稀有动物展览似的往里看。

作为临时稀有动物的李道全在里面不动声色。

俩人大眼瞪小眼，距离越来越近很近。

就在佟临佑鼻尖快要贴到李道全鼻尖的时候，李道全脖子向后缩了几厘米。

“好啊，你又来了，今天准备怎么折磨我？”李道全有动作的一瞬间，佟临佑先开口说话了，就像是这动作让他确认了李道全登录上号了一样，他指着李道全的脸说着。

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佟临佑那声音沙哑得很，既像是扯着嗓子吼了三天三夜，又像是这幅已经年久失修的破锣嗓子很久没有使用过，现在才刚刚用了一下的感觉。

“什么毛病，我什么时候折磨你了？”李道全反唇相讥，下一秒却有一丝后悔，整个人跟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定住了——他发现佟临佑那污泥灰土的脸上，自下眼睑至下颌有两条格外干净的皮肤引人瞩目，看起来十分滑稽——是两道泪痕。

而对面佟临佑一愣，一脸不认识李道全的样子，他惊道：“你他妈居然会说人话？”

“哈？”李道全踢踢脚边的废墟土块，傻逼吧，不说人话能是说什么，他刚要开骂，但照顾到佟临佑的情绪，还是换了个方式问道：“不然呢？”

“一般情况下，你都是直接骂我的。”佟临佑理所当然地说。

那确实。李道全心道你还挺了解我。

而后佟临佑话里的嘲讽满得要溢出来：“看来今天换了一种折磨方式，看我伤心，你很高兴吧？”

“草…”李道全听那语气就来气，他的破口大骂刚出来一个字，就被见隐给劝住了。

「宿主，冷静啊，梦魇神不会给别人制造恐惧，噩梦都是把人的心结放大化，跟您没关系，要理智啊！」

最终，李道全还是抱着膝盖蹲在那里以一副老实的样子，跟佟临佑讲了番大道理：“这是你的噩梦，你要学会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肯定知道我在梦里，上次都告诉你了，你从来不在意我说的话。”佟临佑鄙夷道。

李道全又恼了：“你还不在意我说的话呢！我说你之前是我养的小猫你不是也没信吗？”

佟临佑的鄙夷情绪已经具象到脸上：“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你跟我说傻逼话，这叫在意？”

「宿主，别聊了，快点想办法出来吧，别到时候又死了，您太容易死了。」

李道全正接着想词儿，准备对佟临佑进行直面噩梦恐惧的说教，就又听到见隐的催促。

李道全这回怒了：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不要说得像我很脆弱一样，而且你都想不出来的办法我能想出来？

「因为您想出来的概率比较大，这毕竟是您让人家做的噩梦，我以为您会有办法。」

李道全愣了一瞬，这见隐说的话有时候竟然也是有些道理，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他根本不知道这铃是怎么系的，要思考方法只能从见隐刚才讲得那段梦魇神的定义入手。

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可以试试从最底层的逻辑突破一下…

李道全：既然是梦，总有醒的时候吧？让他醒过来不就行了？

「怎么醒过来？」

李道全：把他心结解开试试呢？

「符合逻辑的。」

李道全：好了，思路提供给你了，帮我想想怎么办吧。

「哪有这样的，您可以给出个方案，我帮您实现。」

对于见隐这种，表面给人感觉十分智能，实则屁用没有的金手指，李道全感觉自己从未占到它的便宜，所以无时无刻想当个甩手掌柜，但每次都不能如愿，见隐还是靠不住。

他想了很久，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