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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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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音没有再跟,她与三人告辞,沿着田坎去向深处。佟盛侧身,让主君先行。

殿外面破破烂烂里面却是干净宽敞,香案上供的是右手持锡杖,左手托明珠,面目慈悲的地藏菩萨,明珠照澈光明路,金锡震开地狱门,气势无两。一旁地上跪伏着一粗衣民妇,头戴布巾身形消瘦,听闻声响便叩首道:“民妇魏瑶雪见过理郡王。怠慢贵主,民妇有罪。”

引路的女子见状忙不迭跪地伏首,头都不敢抬。

崔洝辰有点意外,垂眸看着魏瑶雪的发顶问:“你认得我?”

“弘渊三十六年,元春百官宴,我随父赴京顺道核账,曾在禛邕阁见过理郡王。”魏雪瑶跪直身,气息波动,感慨说,“一别九载,彼时偏偏少年郎,而今您风采更胜当年。”

那年席设三殿,皇城红帐遮天,乐舞穿墙破壁。弘渊帝坐镇禛邕阁,这方天地只容勋贵跟重臣,以魏明忠的品阶,他还能坐在中不溜丢的位置,旁边同僚携带的全是自家嫡子又或是正妻,就他,带的是十五岁庶女魏雪瑶,也正因为如此,崔台敬对他多了点青眼,毕竟安平王府素来不重嫡庶之分,这方面志同道合的人在南俞真不多。

犹记得宴射时,弘渊帝特准皇亲儿子们三靶任选,不分贵贱。崔台敬派出二、三、四子,叫他们自个儿挑,崔源泽跟崔展青挑的是红底麋皮参靶,射距为四百尺,全中,无一脱靶。崔洝辰挑的是赤底犴皮,射距为三百尺,三靶均中,他们表现实属泛泛。不少王子挑战白底熊皮靶,那是天子御用专靶,射距为五百四十尺,其中卓诚王府二郎君崔元很是出众,一举技惊四座,可即便如此,卓诚王仍旧没重视崔元,只因为他是庶出。回过头想,崔洝辰除了皮相不错外,其他像是没有出挑到能叫人记得这么多年的理由。

他们在酒杯交错间有过片刻交谈,但此后崔台敬没有再提起过魏明忠,而魏雪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怕当年人流如织,即便这么久没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崔洝辰。

崔洝辰笑得真心实意:“好记性!”

“并非,”魏雪瑶缓缓摇头,说,“是日,诸家翘楚渊渟泽汇,满堂星辉,以安平王府最为瞩目。我父......自下了宴就艳慕王爷富厚,还记了好些年。根正自然苗红,民妇修了大德等来了贵人,理郡王为人中龙凤,能纡尊在此,民妇再无憾事。”

好话崔洝辰天天听,把祖上八辈吹到坟头跳舞的都有,不过程恩兆早在他八岁时就时常敲打他:须自克励使善事日闻,勿欲纵肆情,自陷刑戮。藏拙两个字,崔洝辰记了很多年。

季陵莫名有点舒坦,他想大概是因为自个儿眼光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引诱他图财的,物都有归属,钱当然分香臭,至少崔洝辰兜里的钱比起很多人要香。

“免了礼,”崔洝辰说,“起来答话。”

“谢理郡王。”魏瑶雪站直之后退到一侧,合手垂目以待。

女人实际二十出五,她眉目浓艳大气且锐利,这等容貌谈不上祸国殃民,至少也是鹤立鸡群,即使一衣朴实装束也无法掩饰这名妇人内有铅华的韵味。

案上搁着摊开的经书,香灰脱落轻烟偏了偏,供着的糕点水果很新鲜。季陵抬头好奇的瞧着案上的神像,仰视的角度让他的眼睛更灵动了,他指了指菩萨问说:“这不是该在观音像座下或者地藏殿么?怎么供得这么偏?”

魏瑶雪向其欠身后敬畏地望向神像,虔诚回说:“广文殿自废弃后便供香客歇脚所用,因实在过于偏僻渐渐就没外人来了,后来菩萨重塑金身,神兽善听仍未归回,于是暂且在此停留,过几日待下面地藏殿修葺好就请回去。”

“只吃你一个人的香火,还不得饿死?”季陵偏头问她。

魏瑶雪并没看季陵,但是声音有些笑意:“菩萨也累啊,谁不想得了空闲透个气?郧州这地礼佛烧香为的是枝繁叶茂、家业通达兴旺,焚经追悔孽果,求渡幽冥疾苦的人少之又少,民妇多捐些功德,想来怎么都该是饿不着的。”

季陵觉得这魏雪瑶挺有意思,会来事,对胃口,于是打了个响指,很不正经地附和:“欸有道理!”

“地藏修的是德能大苦,渡的是因果轮回,”崔洝辰懒得听他歪理邪说,掐了他的话,问,“周大娘子佛经抄了不少吧?”

魏家被屠一百多人,亲眷老小一概不留活口,一把火烧得寸草不留,可是对此妇人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痛惜,似乎更多的是轻松冷情。

“今生业障已除,不过是早去极乐安享轮回,来日擦亮双目别再重蹈覆辙就好,无不无辜的,斯人已逝便不再多言。”魏瑶雪声色逐渐回暖,“理郡王如今还唤民妇为周大娘子,民妇好生......而我夫君…..理郡王比民妇更清楚,周郞是定然走不出大狱的,休又如何死又何妨,一朝我入了他周家门,此生便都是周大夫人。”

崔洝辰说:“你这般在意身份,却怎么不珍视名节,任人构陷诽谤?”

“名节最是虚晃,早在闺阁内,民妇就已经是赀州闻名的母老虎,”魏瑶雪转身看向门外,说,“他们说我天资聪慧善钻营,那是被逼出来的,魏明忠从来不是出尘脱俗的贤良,恰恰相反,他是个钓名沽誉的真小人!还是个由别人操纵的傀儡。望我魏门权势煊赫,内门腌臜事三天两夜都摆不完。哪怕走出衙门口,流言蜚语也不绝于耳,这么些年我脸皮已经厚如城墙。而今只想孝儿常伴膝下,母慈父严,即便如此都难于上青天,养的还不知是哪户的孩童,真是可笑。我要那名节何用?!”

“啥意思?孩子不是你的?”季陵愕然。

崔洝辰默默的负手转着指环不言语。

“你以为我为何还苟活于世?我连我儿面都没见过,岂能善罢甘休?”魏瑶雪撕掉了表皮恭谦,露出里面滚滚恨意,她声音轻颤起来,极力压制着情绪说,“待我生产后缓过劲要抱他时,桌上便剩下了个陌生的婴孩和一封信函。好狠!为娘的都还未曾抱抱他,唤他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魏瑶雪从袖袋内抽出那封皱巴巴的黄纸,双手俸了上去,很明显这信函被她反复拿捏了无数遍才会这般模样。

崔洝辰接过扫视完转身递给了季陵,季陵两三下瞧过后,捏在手中,向魏瑶雪问说:“所以这上面提到的账册在不在你那里?”

停顿片刻后,魏瑶雪回道:“经我之手的账册一共十三本,详细记载了主干暗道盐运来往数量和经手之人,朝贡税饷及盘剥巨细均在其中,笼统粗算不下两千万两,确切的说是某些人的命根子。魏明忠为了保命誊抄了所有,将其中一册重要票据匿了下来,谁知主薄记与帐房见财起意被人揭发才让主位动怒彻查。理郡王定然也猜得到,这里面的确我动了手脚。您也一定很想知道这个主位是谁,但是我们确实不知,毕竟倒手过多,支流还不只赀州,稍微有脑袋的都会注意藏首。”

“经手的人越多越好捞油水,上面人要防,魏大人要堵,处处有漏洞可钻,你在要害处来了一刀,你比别人更想要他的命。生父啊,再怎么不是个东西,总得有些缘分在里头的。”季陵懒散一笑。

“血缘不是枷锁,明辨是非才是做人的道理,情谊远比注定的东西要珍贵得多。我自打出生便没有了娘亲,起初秋娘只道母亲是难产而去,懂事之后才知那些借口皆是推脱掩盖之辞,女人多了便处处是陷阱,一个抢来的农家女而已,怎么死的又有谁放心上?我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若不是我勤以补拙早不知以怎样的面目埋在了深宅大院内,我只是爹的算盘和车马,连人都算不上的物件,要不是发现了父亲拓印了账册私藏不少交易凭据,我也不会急于撕破脸皮死活要嫁与周郎。魏明忠在账册动过手脚时已为自个铺了后路,只是这其中仅仅盘算了他与他几个儿子,至于妾女根本就没计划在内,”她垂目缓缓的换了口气,沉声说:“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遁走就遭了殃。我也是欠考虑,生生的搭进去了夫君和孩儿。”

树大招风,家长里短。崔洝辰对此不置可否平淡无波,季陵曾听了不少类似墙角,二位相视一对默然等待下文。

魏瑶雪侧身凝望着神像说:“因果循环,也该是报在作孽之人身上,何至于殃及无辜?”

“周大人也是至情之人,熬审用刑都还记得断了与你的牵扯,”崔洝辰背对神像,目视门外玩耍的孩童,温声说,“你们定当仔细思量过此祸为何而起,难道不想拨乱反正使真相大白吗?”

“四郎君高居朝堂,行的是正统大道,我不过是一介无知民妇,没那么高瞻远瞩,所求尔尔。”魏雪瑶欠身。

“可你夫君是朝廷命官,所食俸禄皆出于民,你不思量难道他不该思量?”崔洝辰久站未动,言语一如往常和润,“家国本就是一体,你又如何分别?”

魏瑶雪咬齿回说:“知府年俸不过四十五两,若不是我做着买卖就凭那两个子儿,府衙用度都紧得很,为什么要卖命?”

她顿了一下,冷眸一闪,语气分外强硬说:“永禄元年,郧州大旱,周郞连上五份奏折请朝廷抗旱救灾,户部以边关战事吃紧为由拖着不批,周郞迫不得起草弹劾其不作为,最后才勉为其难的拨了八千两银子下来,随银而到的还有拿着玺文的时任工部郎中奎隆和御史兼监司董襄以及户部听记。奎隆跟董襄阳伞一撑,凉茶一吃,翘腿瞧着烈日下老农们与夫君开道引流,听记不对收支,由着二人说什么便记什么,条条款款牛头不对马嘴。挖渠凿井半力不使,入夜他们还要逛楼听曲儿,逍遥日子过了足足半月,花销皆从那笔银子过。理郡王,民妇有一问,天子近臣都如此,为何我们夫妇要家国不分呢?即便您今日因此要了我的命,也断然拿不到一纸半张。 ”

魏雪瑶几近放肆,佟盛见状要呵斥,让崔洝辰提前抬手止住,佟盛顺从退出两步,目露寒光,可魏雪瑶丝毫不惧。

“寒窗苦读一朝入仕为的只是这区区四十五两银子?读书人心气高,披荆斩棘做到这个位置,不谈抱负便罔顾饱读圣贤,”崔洝辰凝神静气,他负手抬颚说,“凡才充栋,上驷殆绝。你是官妇,应做贤内,岂可帮倒忙?听闻当初你们结缘草堂,你也是拜授教化之人,当通情达理。我因何而来,想必周大娘子心知肚明,我不多作辩解,总归这笔银子我是要定了。”

“当今朝廷跟理郡王姓,您说什么便是什么,”魏雪瑶半步不让又油烟不进,“若今日仍要掰扯国义良知,恕难奉陪,大不了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气氛愈加凝重,崔洝辰虽然神色如常,但不说话就代表不痛快,魏雪瑶的侍女瑟瑟发抖,慌忙磕头说:“我家大娘子不是无良之辈,否则子音也不会替主出家,情非得已,还望郡王爷息怒!”

季陵放下抱着的手臂拉了蠢蠢欲动地佟盛一把,走到二人面前。

“何必这样呢?扯不清的那些就先放一边,不要扯,”他扫了两张冷脸一圈后,晃晃手指说,“你孤注一掷,不求周大人保住性命重获新生那便是求母子团聚了。”

“不错,季掌房很灵光,言简意赅。”魏瑶雪颔首。

“既然如此,你不可能不清楚我主君有上达朝堂之力,又有缚其阴爪之能。既然你不把自己视作朝廷命妇,那我们便简单些,做笔买卖。” 季陵立在崔洝辰面前一副谈生意的模样瞧着魏瑶雪说,“自始至终周娘子都是本着商贾的心思来促成此次约见的,就不要拐弯抹角,直说了吧。”

这完全是在明晃晃做崔洝辰的主,且贵主一点都没意见,魏瑶雪把季陵的位置在心里重新调整了下。

“季掌房心有玲珑,”魏瑶雪终于正色对他,言语间多了些诚意,“若让我儿重归膝下,周家血脉不断,我便双手奉上全部账册,哪怕来日朝廷有用得到我之处,我也愿倾其所有略施绵力。”

“好。”崔洝辰非常干脆地应下。

话已至此,往前的多说无益,三人达成共识,于是开始分析事情脉络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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