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带着白虎精神体一脚踹开了江宁境的实验室大门。
此时,距离江宁渊离世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
江宁境就这么一步未踏出过这个实验室,全身心沉沦在与哥哥相处回忆的旋涡之中。
白虎嘴里叼着的啤酒瓶相互碰撞,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而那盆仙人掌的尖刺上还沾着不知名星际植物的黏液,随着谢深的步伐微微颤动。
“兄弟!”谢深一声大喊
他重重拍在实验台上,震得精密仪器都跟着轻颤。
“我帮你把圣所在江家据点全炸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发梢还沾着爆破后的灰烬,嘴角挂着张扬的笑。
谢深说着,调出记录仪。
画面中白虎用它爪子将圣所旗帜狠狠拽下,垫在屁股底下当坐垫,尾巴得意地甩来甩去。
最后,谢深掏出不知从哪弄来的一瓶荧光喷漆。
在实验室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谢深到此一游”。
字迹还带着未干的颜料滴一滴一滴缓慢落下,在地上晕出小小的彩色印记。
江宁境无奈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着几分哭笑不得:“……那是联邦文物局刚申请保护的遗迹。”
“啊?”
谢深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挠了挠头,露出一丝尴尬:“我、我这不是想着帮你出气嘛……真没注意那是啥遗迹,就瞅着那些圣所的据点不顺眼……”
十分钟后,夏知许像拎小鸡似的揪着谢深后衣领离开。
走廊里还回荡着谢深委屈的哀嚎:“我真不知道啊!我以为那些破旗子就是普通装饰品!”
他下场后,温岭直接架着江宁境来到训练场。
她将沉甸甸的脉冲炮塞进江宁境手中,那冰凉的触感瞬间让江宁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远处,一台机甲正缓缓升起,胸口显示屏闪烁着江宁渊的全息投影。
那熟悉的面容,让江宁境的心猛地一揪。
“打移动靶多没劲。”
温岭朝机甲努努嘴,海东青精神体在她肩头扑棱着翅膀,“来,我给你搞了个等比例江宁渊模型。”
话音刚落,机甲突然启动,江宁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语气冰冷而尖锐。
“座头鲸是失败品。”
“你太感情用事”
“江家不需要软弱的家主。”
……
江宁境沉默地握紧脉冲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随后,他扣动扳机,脉冲炮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训练场。
硝烟弥漫中,温岭挑眉看向江宁境,大声问道:“爽了吗?
“……再轰一次。”
”江宁境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畅快,仿佛那些压抑许久的痛苦与愤怒,正随着炮火一同宣泄出去。
这一轮“激战”结束后,陆命看着那堪称天价的维修账单,脸色却异常平静。
他唰唰几笔,将温岭和江宁境的名字写进“星际环卫队”名单,还特意用红笔标注:重点盯防对象。
深夜,堇可的蒲公英精神体像一团白色的雾,悄无声息地钻进江宁境的精神图景。
原本阴沉压抑、仿佛暴风雨将至的海水,瞬间被染成了温柔的浅粉色。
座头鲸戴着毛茸茸的兔耳朵,正欢快地吐着泡泡。
江宁渊的湾鳄玩偶则躺在沙滩上,头顶还扣着一顶滑稽的遮阳帽,在惬意地享受着阳光。
“惊喜!”
堇可拉着江宁境跳进这片童话般的世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接着塞给他一罐彩虹色喷漆,兴致勃勃地说道,“尝试一下涂鸦治疗法。”
两小时后,江家祖祠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夸张的涂鸦。
Q版江宁渊被座头鲸一尾巴拍得倒飞出去,周围还点缀着爆炸特效和爱心图案。
配文:【哥,下辈子记得当个好弟弟】
歪歪扭扭的字迹透着一种别样的亲昵与怀念。
第二天,江家长老们看着祖祠墙壁上这“惊世骇俗”的涂鸦,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血压计集体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宋平生也是在深夜行动。
他抱着一堆零件轻手轻脚溜进江宁境房间,“咔哒咔哒”的组装声持续到凌晨。
第二天清晨,江宁境睁开眼,就看见床头摆着个造型奇特的自动喂糖机。
湾鳄和座头鲸亲昵地互相喂食,模样十分可爱。
按钮旁贴着张便签:【按一下,骂一句】
带着一丝好奇,江宁境按下按钮。
机器立刻传出用江宁渊声纹合成的电子音:“江宁渊是个蠢货。”
座头鲸精神体像是听懂了,欢快地甩起尾巴,溅起的浪花在晨光中闪烁如星。
夏知许直接拿着针剂来找江宁境。
“新研发的‘忘忧素’,能暂时屏蔽悲伤情绪。”
他微笑着说道,眼中透着关切。
江宁境刚要接过针剂,瞥见标签上的小字:【副作用:会随机说情话】
他的手顿时顿在空中。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陆命抱着堇可的蒲公英,满脸陶醉地唱着《甜蜜蜜》的滑稽画面。
最后嘴角抽了抽,默默放下针剂:“……算了。”
“明智的选择。”
夏知许轻轻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上次陆命试用后,抱着蒲公英不撒手,说什么‘你是我宇宙里最柔软的星光’,差点没把堇可笑死。”
一个月后的江家花园,各色花朵竞相绽放。
温岭蹲在花丛边啃西瓜,汁水顺着嘴角滴落,她含糊不清地问:“所以……你现在哭完了?”
“嗯。”
江宁境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澄澈而坚定。
“顺便把上次轰掉的机甲残骸做成了‘兄长骂人语录’闹钟。每天早上被那句‘你连座头鲸的尾巴都不如’叫醒,意外还挺提神。”
温岭一口西瓜差点喷出来:“……”
座头鲸精神体在不远处的喷泉里欢快地喷水,晶莹的水珠在空中飞溅,形成一道美丽的彩虹横跨花园上空。
而江家新颁布的家规里,“禁止在祠堂放置录音设备”被加粗标红,显得格外醒目。
毕竟谁也不想半夜被突然响起江宁渊的吼声“江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吓得魂飞魄散。
上次那三位被吓晕的长老至今还在医务室休养。
堇可的指尖划过星舰舷窗,窗外是扭曲的跃迁流光。
谢深在驾驶座上叼着能量棒,白虎精神体正百无聊赖地拨弄导航仪。
"萧尽,"谢深突然开口,"他要是拒绝回来呢?"
堇可的蒲公英在舱内飘散,银丝勾勒出边境星区的全息投影:"那就告诉他,害死我们战友的那些'种子'向导素有萧家的出资。”
“你们都是他们的长官,而谢家已经血流成河了。"
投影闪烁间,她想起上次去边区也是这条航线。
一年前,堇可和夏知许作为医疗官向导接受白塔调令前往边境支援。
在边境基地的生活,像是被装在生锈罐头里的冒险。
食堂的合成肉永远散发着某种介于橡胶和过期罐头之间的气息。
堇可盯着餐盘里那坨灰褐色的块状物,用叉子戳了戳,发现它弹性惊人地弹了回来。
隔壁桌的谢深正往自己盘子里倒第五包辣椒酱,白虎精神体嫌弃地把头扭开,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
“再倒下去,你的味觉神经会崩溃。”
夏知许的光明女神蝶停在他肩头,鳞粉簌簌落下,在碗沿结出一圈细小的冰晶。
谢深舀起一勺红得发黑的汤:“总比吃出这玩意儿原本的味道强。”
他咬着能量棒含糊道,“你们医疗组能不能研究点有用的?比如怎么让合成肉吃不出是尸体做的。”
夏知许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的食物:“不全是尸体,根据化验报告,上周的‘炖肉’里有17%是清洁机器人零件。”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几个新兵差点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堇可的蒲公英突然炸开,银丝嗖地卷走谢深手里的辣椒酱包:“难怪我上周体检扫描出有金属反应!”
远处传来新兵训练场的吼声,几个刚分来的哨兵正在精神体互殴。
某人的蜜獾精神体正死死咬着另一只猎犬的尾巴,双方主人也在沙地里滚作一团,尘土飞扬。
夏知许的指尖轻轻敲击医疗板:“今日就诊记录:训练扭伤七例,精神体打架误伤十二例,吃坏肚子……”
“——二十例。”堇可接话,“我赌明天的数字会翻倍。”
凌晨三点,堇可被紧急呼叫铃惊醒。
她披着外套冲进医疗室时,看见某个哨兵正满脸通红地坐在诊疗台上,怀里抱着只蔫头耷脑的树懒精神体。
“它……呃……”哨兵支支吾吾,“从下午睡到现在,叫不醒。”
堇可的蒲公英凑近戳了戳树懒,后者慢悠悠地翻了个身,继续打呼。
夏知许推了推眼镜:“精神体嗜睡症,常见于过度消耗。”
他忽然转头看向哨兵,“你昨天去哪了?”
哨兵耳根瞬间红透:“就、就和隔壁班的向导去看了下流星……”
整个医疗组顿时了然。
边境观星台,著名的“约会圣地”。
那里的星空璀璨,见证了不少年轻哨兵和向导的心动时刻。
边境的暴雨总是来得突然。
堇可和夏知许挤在观测站的屋檐下,看着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收晾晒的制服。
某人的章鱼精神体被淋得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飘在主人头顶挡雨。
“其实……”夏知许突然开口,“清洁机器人零件的蛋白质含量比合成肉高。”
堇可差点把咖啡喷出来:“这就是你觉得边境食物不错的理由?”
雨幕中,谢深的白虎正在操场上追自己的尾巴玩,溅起的泥水糊了路过的边境长官萧尽一身。
后者毫不犹豫进行反击。
“来边区第一个月,难吃的饭,打不完架的哨兵,和永远修不好的屋顶”。
——某向导日记
堇可正往汤里狂撒辣椒粉,警报声突然炸响。
堇可和夏知许冲进医疗中心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谢深单膝压在一名剧烈抽搐的哨兵背上,作战服前襟全是暗红色的血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伤员的。
白虎精神体在一旁焦躁地踱步,利爪在地面刮出深深的沟壑,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
“精神屏障崩溃。”
谢深抬头,眼底压着未散的戾气,“第三巡逻队在峡谷西侧发现了不明孢子植物,他不小心碰到了。”
边境医疗室里,急救设备的蓝光闪烁,堇可和夏知许迅速投入抢救。
这样的场景在边境并不罕见,那些未知的危险植物、突发的星际辐射,随时都在威胁着哨兵和向导的生命。
而他们,就是守护这条生命防线的最后一道屏障。
在这片荒芜的边境,每一次救援,都是和死神的赛跑。
堇可的蒲公英精神体立刻展开,银白色的丝线如流水般探向哨兵太阳穴。
夏知许的光明女神蝶同步洒落检测鳞粉,在空气中勾勒出神经图景的投影——
原本该是清晰的精神脉络,此刻却被诡异的幽绿色菌丝状物质缠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
“孢子寄生。” 夏知许声音沉了下来,“它们在吞噬他的精神图景。”
堇可的银丝刺入哨兵的精神屏障,强行撑开一片净化领域。
夏知许则迅速调配药剂,指尖在光屏上划出复杂的配方序列。
“需要向导素稳定剂。”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医疗中心的门被猛地推开,萧尽大步走了进来。
边境指挥官向来冷峻的脸上罕见地带着紧绷,沙狼精神体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电子仪器不断扫描着伤员状况。
“峡谷里的孢子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