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把墓土泡成了血粥。
谢安野的军靴陷在泥泞里,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雨幕,照亮被撬开的棺材——空荡荡的丝绒内衬上,只余几缕黏连着碎肉的头发,散发着福尔马林与腐臭的混合气味。
"东南方,三百米。"耳机里传来顾秋的电子音,"热源信号两个,尸体应该还在转运中。"
谢安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舌尖尝到铁锈味。那不是雨水的味道,是三个小时前潇故深掐着他脖子时,犬齿刺破他口腔内壁留下的血腥记忆。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想起潇故深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具尸体要是落到STilY手里,我就把你砌进水泥柱。"
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谢安野看到了那两个穿雨衣的身影。
他们拖着裹尸袋在松林间穿行,袋子底部渗出的液体在泥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
谢安野的枪装了消音器。第一颗子弹穿透拖尸者的膝盖,第二颗击中另一人的肩膀。惨叫声被雷声吞没,他踩着倒下的躯体,匕首抵住幸存者的喉结:"尸体卖给谁?"
"殡...殡仪馆..."那人咳着血沫,"西区老教堂...今晚拍卖..."
裹尸袋的拉链卡着碎肉。谢安野用刀尖挑开,手电光照出一张泡胀的脸——言殊知的尸体。本该躺在棺材里的人此刻眼球外凸,嘴唇被粗线缝成微笑的弧度,颈动脉处有个Y形解剖缝合口。
"他们取走了什么?"谢安野的刀尖沿着缝合线游走。
"不...不知道...我们只负责转运..."
谢安野拧断了那人的脖子。尸体很轻,轻得不正常,像是被掏空了内脏。他摸索着言殊知的腹腔,果然触到不自然的填充物——毒贩常用的运货方式,把尸体变成运输工具。
西区老教堂的彩窗透出诡谲的紫光。谢安野从侧门潜入时,地下室的拍卖会正进行到高潮。穿貂皮的女人举着23号牌,竞拍一具被制成标本的少女尸体,少女的胸腔被改造成展示柜,里面摆满晶莹的毒品。
"压轴拍品!"主持人掀开红布,"前STilY首席技术官言殊知先生!经过特殊处理,完美保留生前容貌!"
谢安野的瞳孔骤缩。展台上的言殊知尸体穿着笔挺西装,仿佛只是睡着了。但他知道那套西装下藏着什么——能证明潇故深屠杀STilY全员的芯片,就嵌在尸体的臼齿里。
"起价五十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谢安野绕到后台,打晕了看守的保安。停尸间里摆着十几个裹尸袋,腐臭与香水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他找到标着"言殊知"的袋子,刚拉开拉链,后脑就被枪管抵住。
"找到你要的玩具了吗?"潇故深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谢安野缓慢转身。潇故深的黑西装被雨浸透,左臂不自然地抽搐着,袖口隐约露出注射痕迹。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深褐的瞳孔现在泛着不自然的金色,像被植入某种机械装置。
"你被控制了。"谢安野的指尖悄悄移向腰间的解毒剂。
潇故深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擦着谢安野耳朵射入身后的尸体,腐肉溅在两人脸上。"芯片不在牙齿里。"他机械地说,"他们挖了他的眼睛。"
谢安野这才注意到言殊知的左眼是义眼。他刚要伸手去取,潇故深却猛地将他按在停尸台上。冰冷的金属台面贴着谢安野的后颈,他看见潇故深瞳孔深处的金光正在扩散。
"STilY在我脑子里植入了东西。"潇故深的声音突然变得破碎,"它让我...看见幻象...言殊知还活着..."
谢安野趁机将解毒剂扎入潇故深颈部。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他翻身掏枪,却看见潇故深太阳穴暴起的青筋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纳米级的控制芯片正在与血管融合。
拍卖会的喧闹声突然变成尖叫。谢安野从门缝看见穿防弹衣的特警冲入会场——是STilY的清道夫小队。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取走义眼里的证据,或者带着被控制的潇故深逃离。
"杀了我。"潇故深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芯片在控制我的运动中枢...我快撑不住了..."
谢安野的枪口在潇故深胸口和言殊知的义眼之间游移。就在这时,展台上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
"晚上好,两位。"言殊知的尸体发出电子合成音,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正是他生前的模样,"猜猜谁在操控这具尸体?"
谢安野的子弹精准命中义眼。芯片碎裂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灯光变成了血红色。潇故深突然剧烈痉挛,七窍流出掺着金属颗粒的血。
"芯片...是假的..."他跪倒在地,"真的在...我的..."
谢安野撕开潇故深的衬衫,发现他心口处有个新鲜的缝合伤口。当他用匕首挑开缝线时,一颗沾血的微型芯片掉了出来。
警笛声响彻雨夜。谢安野拖着半昏迷的潇故深从下水道逃离时,摸到对方口袋里有个硬物——言殊知真正的左眼球,泡在防腐液里。
"你早就拿到了证据。"谢安野将眼球对着月光,看见虹膜上刻着微小的STilY标志,"为什么还要来?"
潇故深的金色瞳孔渐渐恢复成褐色。他咳出一口带着芯片碎片的血,露出谢安野熟悉的讥笑:"来看你为我杀人的样子。"
下水道的老鼠啃咬着他们身后的血迹。谢安野知道,这场寻尸之旅才刚刚开始。
下水道的腐臭味像实体一样粘在皮肤上。
谢安野拖着潇故深穿过半米深的污水,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口袋里的那颗眼球在玻璃瓶中晃动。言殊知最后的"礼物"——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左眼,虹膜上刻着的STilY标志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再走两百米有个检修口。"潇故深的声音虚弱但清醒,他靠在谢安野肩上,血从鼻孔不断滴落,"清道夫不会追到那里。"
谢安野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五年来,潇故深像蜘蛛一样在南城地下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每条暗道、每个黑市据点都在他脑子里刻着三维地图。但现在,这张地图正在被某种东西侵蚀——那些被取出的纳米芯片在潇故深大脑里留下了烧灼般的痕迹。
检修口外是废弃屠宰场的冷藏库。生锈的肉钩上挂着几具被剥皮的动物尸体,谢安野却闻到更复杂的气味——人类的腐败气息。
"欢迎来到尸体高速公路。"潇故深抹了把脸上的血,指向角落里盖着防水布的隆起物,"南城三分之一的失踪人口最后都成了运输工具。"
谢安野掀开防水布。三具尸体整齐排列,腹腔被掏空填满透明包装的蓝色药丸,咽喉处缝着微型追踪器。最年轻的那具尸体右手缺了三根手指——谢安野认出这是上个月失踪的警校学员。
"太平间俱乐部的新玩法。"潇故深用匕首挑开一具尸体的眼皮,露出浑浊的角膜,"他们把情报刻在晶状体上,用尸体当邮差。"
冷藏库的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谢安野的枪口瞬间对准声源,却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举着解剖刀。
"我猜你们需要专业的尸语者。"女人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灰色瞳孔像两粒冰冻的水银,"顾秋说你们找到了言殊知的眼睛,但不知道怎么看。"
谢安野的扳机扣到一半被潇故深按住。"秦霜,STilY的前首席法医。"他的手指在谢安野腕间摩挲出密码,【危险但有用】。
秦霜的解剖室藏在冷库深处。荧光灯下,十几个玻璃罐里漂浮着不同的人体器官,每个都贴着标签。她戴上橡胶手套,将言殊知的眼球放入扫描仪,屏幕上立刻闪现出加密数据流。
"视网膜密码。"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需要活体验证。"
谢安野还没反应过来,秦霜的解剖刀已经划过潇故深的手掌。鲜血滴在眼球上,虹膜突然展开像花瓣一样,露出里面的微型投影装置。
全息影像在空气中凝结成言殊知的脸。"恭喜找到我的小礼物,潇先生。"影像露出病态的微笑,"但你真的以为芯片里是屠杀证据?那不过是开胃菜。"
投影切换成地下建筑平面图,标注着【太平间俱乐部-终极游戏场】。潇故深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太阳穴上的血管凸起如蚯蚓。
"这地方..."他抓住解剖台边缘,"我来过..."
秦霜的针筒精准扎进潇故深颈部。镇定剂推入的瞬间,谢安野看到她的白大褂下露出枪套——STilY特制的9毫米"寡妇制造者"。
"他的海马体有灼伤痕迹。"秦霜收起针筒,"纳米芯片在溶解前烧掉了部分记忆。有趣的是..."她突然贴近谢安野,身上的福尔马林味刺得人眼睛发疼,"被刻意遗忘的往往是最重要的。"
冷藏库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谢安野掀开窗帘一角,看见三辆黑色SUV堵住了出口,穿战术背心的男人正在布置红外警报器。
"清道夫比预期快了十七分钟。"秦霜打开解剖台下的暗格,露出向下的楼梯,"带他走密道,我去引开他们。"
谢安野背起昏迷的潇故深,却在楼梯口停下。"为什么帮我们?"
秦霜正在往尸体里塞□□,闻言抬头露出诡异的微笑:"因为言殊知也挖走了我一只眼睛。"她撩起左额的金发,露出空洞的眼窝,"而我喜欢收集仇家的眼球。"
地下通道比下水道更脏。
腐臭味。
雨水像冰冷的针,刺进谢安野的脖颈。
他蹲在废弃屠宰场对面的屋顶,望远镜里映出消防车闪烁的蓝光。秦霜的□□把整个冷藏库炸上了天,但直觉告诉他,那个独眼女法医绝不会这么容易死。
"骨头商人住在码头区第七仓库。"潇故深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微弱的电流杂音,"但入口不在正门。"
谢安野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雨夜中消散。三小时前,当潇故深说出那个名字时,他后颈的汗毛就竖了起来——骨头商人,南城黑市最神秘的尸体贩子,据说他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你确定记忆可靠?"谢安野低声问,"那些纳米芯片——"
"烧掉的是最近三个月的记忆。"潇故深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锋利,"但我清楚地记得,去年十二月,我们追查过一批失踪的医学院标本,最后线索就断在骨头商人那里。"
谢安野眯起眼睛。那次行动档案他读过七遍,记录显示潇故深单独执行了最终突袭,带回的只有半页被血浸透的笔录。第二天,负责验尸的法医就失踪了。
雨势渐大。谢安野收起望远镜,顺着消防梯滑到巷子里。黑色风衣融入夜色,只有靴子踩碎水洼的声响暴露行踪。转过三个街角后,他看到了靠在摩托车上的潇故深——黑衣黑裤,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指间夹着的烟在雨中明明灭灭。
"警察封锁了所有主干道。"潇故深扔给他一个头盔,"我们走下水道。"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被雨声掩盖。谢安野搂住潇故深的腰,隔着湿透的衬衫摸到对方紧绷的肌肉。自从芯片被取出后,潇故深的体温就一直偏高,像台过载的机器。
下水道入口藏在垃圾转运站背后。潇故深撬开锈蚀的铁栅栏,霉味混合着腐臭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照出墙壁上诡异的记号——用荧光粉画的箭头,每隔十米就有一个。
"骨头商人的欢迎仪式。"潇故深冷笑,"跟着走,别碰任何东西。"
谢安野的靴底黏着潮湿的苔藓。下水道分支像迷宫,但荧光箭头始终指向同一个方向。经过第三个岔路口时,他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裹尸袋,拉链缝里渗出暗红液体。
"诱饵。"潇故深头也不回,"袋子里是触发式毒气弹。"
手电筒突然照到一具挂在管道上的尸体——穿着警服,胸腔被掏空,肋骨向外翻折成花瓣状。谢安野认出这是上周失踪的缉毒警,他的名牌还别在血迹斑斑的制服上。
"到了。"潇故深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扇嵌在混凝土里的铁门,门把手做成人类脊椎的形状。门楣上钉着一块生锈的铜牌:【第七仓库-非请莫入】。
潇故深从口袋里掏出那片刻着坐标的骨头,塞进门缝上的凹槽。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铁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灯火通明的空间。
谢安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两百平米的仓库里,整齐排列着数十具直立的人体标本。有老人,有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