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区阳过来和温初说她妈妈在校门口等着她。
苏蓓今天来附近办点事情,打包了温初喜欢吃的那家餐馆的几道菜送到门口。
“上学累不累,妈给你打包了排骨和红烧肉,还有水果,你要吃不要分给你的同学一点。”
苏蓓着急去办事,匆匆叮嘱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温初拿着饭盒来到香樟树下,她找不到许思齐,刚开学还没和其他人混个脸熟,她叫不到其他人来一起分享午餐。
她吃了几口之后只感觉天气越发热起来,就算整个人浸在树荫下也能强烈地感觉到来自头顶源源不断的热流,收拾了一下,把装水果的盒子单独拿出来,打算拿回去和许思齐一起吃。
苏蓓贴心地帮她洗好了草莓和蓝莓,这个季节,草莓和蓝莓应该挺贵的,普通的超市没有卖,苏蓓应该是跑到大型商超给她买来又送过来。
想到这里,温初有些神伤地看着手里的饭盒。
大学毕业之后,温初离开了这座城市,从内陆城市搬到海边城市,一个人生活了三年,之后因为工作调动又回来,但却没能和父母在同一个辖区,再加上工作忙,温初很少回家吃饭。
那些年她一直在弄工作麻痹自己,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温初才不会胡思乱想。
香樟树下,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随风带来点点湿润,她抬起头来直面阳光,明媚刺眼,没有下雨,哪里来的水?
“哪里来的水呢?”她喃喃道。
“不是水,是蝉尿。”
温初听到惊慌失措地跳出阴影,等着太阳看向树旁边正在说话的人。
岑以安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少年脊背挺直,他个子高瘦,青筋微微凸起的手臂抬起来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另一只手拿着一个MP3,连接着耳机,那双淡淡的阴影之下的眼睛像是一汪透净没有一丝杂质的池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尿?”
温初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上,深怕不知名的小虫子会挂在自己的校服上。
岑以安把她慌张的模样尽收眼底,又补充说道:“也可能是植物自身的吐水现象。”
“我刚才在树下坐了那么久,是不是已经淹入味了。”
温初一脸崩溃地说道,“岑以安,我是不是有味道了?”
她急匆匆地跑到他的前面,小巧的人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短发齐肩,随风扬起贴在她的脸颊上,一双惊慌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臭死了。”
“我刚才岂不是吃了搀着……”
温初欲哭无泪,满脸我无奈。
“蝉尿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水分,无毒无害。”
岑以安被温初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吓到,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初还是不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确定?”
女孩着急地跺脚,是不是吸吸小巧的鼻子,先要闻闻自己身上没有味道。
像是一只夏日里生动可爱的小鸟,正在检查漂亮的羽毛没有没碰到什么脏东西。
嘈杂闷热的日子里,因为温初的小动作和小表情变得有些不一样。
岑以安手中的MP3已经被他握得出汗了,余光不动声色地离开她的侧脸,转移到面前的香樟树上,道:“天气那么热,落到你身上的话也早就被蒸发完了,没有什么臭不臭的。”
温初半信半疑道:“真的?”
她的目光太过执着,又因为那双眼睛神动又明亮,让岑以安和她对视的时候会生出一丝紧张。
“真的。”
温初撇了撇嘴,道:“好吧。”
岑以安本来是在另一个树下听英语听力,休憩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个了好几棵树的温初身上。
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菜,随便吃了几口之后,放在筷子准备离开。
岑以安对这个女孩的记忆停留在昨天请他吃面的时候知道他不喜欢吃香葱,他多看了两眼,没再理会,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下一秒,校园里的管绿化的大叔让他起来去到别处做,他要给树浇水。
“同学,你去石凳那里坐坐,这天气太热了,树都快耐不住了。”
岑以安只好在大叔的目光之下走向石凳,听见温初一个人自言自语。
其实他完全可以走得和乌龟一样慢,等待她离开之后再来到树下。
树下听见她自言自语的时候选择充耳不闻,静静地等着她离开。
香樟树的叶子伴随着风声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和叶的细缝斜照下来,变成一块又一块的小光斑落在她的身上,明媚的脸庞照亮了阴影,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牵引,让他张口说话。
温初拿出饭盒,打开盖子,被洗过的草莓还沾染着水珠,在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晶莹剔透,“岑以安,给你吃。”
岑以安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那盒草莓和明媚的脸庞,“不用了。”
“用的用的,”温初一边说一边伸手拿出三个草莓,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是想留给思齐的,但是你在这,我就想给吃几个,”
“我刚才没有打开过哦,没有被,”温初停顿了一下,“没有被污染。”
温初在他的掌心放了三颗鲜红的草莓,他的掌心很大,却也正好放下,“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温初一溜烟地朝着教室跑回去,只剩下掌心摊开的岑以安站在原地。
他目光从渐渐消失在校道的的身影转移到手中的草莓,日光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片金光,微微颤抖的眼睫毛盖住了如同宝石的瞳孔,烈日朝朝,他的身影和身后的一排香樟树连成一幅画。
温初小跑着回到教室,把水果盒放在了许思齐的桌子上,自己伏案埋头整理笔记。
十几分钟之后,开始上下午的第一节课,许思齐在课桌下偷吃温初带的说过,一边挤眉弄眼地小声和她书谢谢。
课间许思齐问她,“你们怎么都有草莓吃?”
温初有些疑惑地说道:“我们?”
许思齐努努嘴,道:“我看见岑以安桌子上也有草莓。”
温初舔了舔唇,道:“我分给他的。”
许思齐“哦”了一声,听见温初又说道:“感谢帮我科普点东西。”
师源一中只有个别学生内树宿舍,绝大多数学生一般都是准点放学,也会有学生留下来自习到九点和补课的高三一起走。
岑以安周一三五都会等和高三的学生一起走,因为这几天是蓝盈值日,岑以安会等着她下班。
周二周四会多待一个小时到七点钟之后才回去。
师源一中就在榆林小区和月儿弯巷的中间,温初连续一周在放学之后都待到七点钟。
在这一周里,八班的教室不只有温初和岑以安,有两个内宿的学生在自习,四个人顶着灯光各自学习,空旷的教室里之后笔尖摩擦着纸张和偶尔翻页的声音。
差差不多七点钟的时候,岑以安会抬起头来环顾一下四周,余光看见后面空无一人的座位之后,又低下头来。
八点钟,正间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会站起来关掉一半的灯,只留下最头上的两盏。
九点钟,最后一次放学铃响起,岑以安才会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关好教室里的所有门窗和灯光,锁好门之后,在三栋教学楼一楼中间等着蓝盈一起回家。
周五晚上六点五十八分,窗外的天色已经明显变暗了,秋天的痕迹在残霞之中可以窥见,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不在酷热,多了几分凉爽。岑以安像往常一样抬头环顾四周,余光看见神后的座位坐着一个人,仅过了几秒钟,他又低下头来。
两个内宿的学生趁着周末早早就回了家,教室里现在只剩下温初和岑以安两个人。
依旧静默,岑以安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像是一根线,缠绕住他的笔尖,草稿纸上写着几排规整的单词,在在一个却出现了错误。
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岑以安看见已经八点钟了,可是身后是不是还是会传来翻书声。
他压在心底的疑惑继续默写单词。
最后一次放学铃准时响起来,高三那一栋楼立马变得许喧哗,学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这话,给这初秋的夜里平添了几分生气。
岑以安慢悠悠地收拾书包,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温初的方向,发现她正看书看得入迷,他犹豫了几秒钟,说道:“温初,”
“你还不回去吗?”
温初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嗯?”
岑以安目光落在她合上书,是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高三放学了,你还不回去吗?”
岑以安又说了一句。
温初马上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书包,朝着他露出明媚一笑,“我看书看得入迷,差点都没听见铃声。”
“谢谢你提醒我哈,岑以安。”
“不客气”岑以安看见温初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去关灯,她也紧跟,他去关空调,她也顺着走。
“温初,”温以安突然停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温初差一点撞到她的后背,“你的水杯没拿。”
温初道:“哦哦。”
蓝盈看着岑以安和温初一起下楼,温初率先打招呼,“蓝老师好。”
蓝盈笑着说道:“同学你好啊。”
“刚才是在自习吗?那么晚了,你住在哪里?”
“榆林小区。”
蓝盈点了点头,道:“好巧,我们都顺路,一起走吧,”她顿了一下,说道:“我是岑以安的妈妈。”
温初点点头,“我知道。”
蓝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也跟着点点头。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周围的商铺有的已经准备打烊了,路灯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初背着书包跟在蓝盈的身后,岑以安单间挎着书包跟在两人的身后。
蓝盈在一家面馆门口停下来,回头看着温初和岑以安,道:“要不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她目光落在温初身上,“你是叫?”
“温初!”
蓝盈的笑和路边的灯光一样柔和,道:“温初,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温初弯起笑盈盈的眼睛,道:“一点点。”
蓝盈又看向身后的岑以安,“安安呢。”
岑以安摘下耳机,道:“我都可以。”
蓝盈点了三碗牛肉面,老板提醒道:“小菜在台上,要加什么自己加。”
温初站起来,给自己加了两大勺香葱,问蓝盈要不要加。
蓝盈道:“可以加一点,但是……”
“岑以安的不加,一点香葱味都不行,嘿嘿。”温初自顾自地说道,“但是可以加一点香菜,不过这里好像没有香菜了。”
“再加半勺醋吧,半勺就可以,加多了这样不好吃。”
蓝盈顿了一下,笑着点头。
岑以安也听见了温初的话,他耳廓里的耳机早就关掉了录音。
他吃不了一点儿香葱,却可以吃香菜,吃面要加半勺醋,多了也不能。
几乎是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温初的这些话都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