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赐珍珠干什么?” 盛泊兴在甚安王府外替宋景行领赏,老天开眼,这位王爷终于接了一回圣旨。
宋景行已经醒了,正在等待他的第三碗药。盛泊兴找人给宋景行看病,除了腿伤还诊出一大堆体虚体寒,忧思过度的麻烦病,盛泊兴大手一挥让开药,包治好的那种,按方子来宋景行一天要喝十三碗,简称十三太饱。
“可能是,叫我学学珍珠吧。”
“学什么?”盛泊兴把珍珠放自己桌上,“学个屁,我的了。”
宋景行知道这人脑回路清奇怕是又想到什么七扭八歪的地方去了, “要我学珍珠,嘴严点儿,嘴不严的都在这儿了。”
取珍珠需撬开贝壳,壳开贝死,才取得出珍珠。宋景行猜花云月看过他的信了,这样才好,往后少不了相处,他可不想以后天天这么跪。
“怎么你探听到她什么秘密了?说说。”盛泊兴接过宋景行的药递到他嘴边硬要喂他,宋景行配合着喝了,“你给我点什么去去嘴里的苦味儿我就和你说。”
“给你一个吻行不行?” 宋景行觉得行不行不重要,反正盛泊兴觉得挺行。接吻的时候宋景行心里反而更苦了,现在盛泊兴还能和他好好说话,等盛泊兴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不把他赶出去露宿街头就好了。
“去好了吗?”盛泊兴亲的志得意满,甚至想再来一次,他贴着宋景行嘴唇说话,“好了。”宋景行回答的很痛快,不给盛泊兴机会,小王爷有点不爽。“延宗皇帝。”宋景行凑到盛泊兴耳边,搂着盛泊兴的脖子,识趣的给盛泊兴顺毛,“延宗皇帝,应该是花云月杀的。”
好家伙,口谕接了和没接一样,宋珍珠这就和盘托出了。挺出乎意料的盛泊兴并没有多震惊,他很是冷静 ,“有证据吗?” “没有。”有证据宋景行也不至于当街拦御驾 ,他大可以直接找花云月。
提都提到花云月了盛泊兴不得不问一句,“你今天上午,闹得是哪一出?” “我就是……想谋个官儿当当。” 宋景行开始心虚,他跪了一天膝盖都要跪烂了,千不想万不想这时候被盛泊兴扔出去。
“宋景行,我不说你别的,单单问一句,为什么是兵部尚书,为什么是杨及?” 兵部尚书的职位很敏感,尤其在战时,如有必要兵部尚书甚至可以越过丞相和御史台直接接管虎符。花云月精明但不够敏锐,她清楚宋景行一定藏了猫腻,但猜不中他藏在哪里,盛泊兴不同,他最不缺的就是敏锐,野兽一样。
“我想着。” 宋景行起身,不再靠着盛泊兴,“我想着,你来当将军,我替你筹谋后方。我知道王爷的事你有怨气,但是,大敌当前,儿女私情不如先放在一边。”
宋景行今天和花云月聊了一天,前线的形势摸了个清,基本符合他所了解的。这样的形势,盛泊兴也一定知道,但盛泊兴到现在仍拒不受命还暗地里……明面上和沈君安来往……宋景行知道盛辛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迁怒于朝廷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来到这里,试图挽救这必死的国家,推举一位救国的将军。
不过,推举一个将军的前提是,这个人得是一个将军……宋景行需要盛泊兴一战成名,立下宣赫战功,他需要,这里每个人都需要。
“宋景行,你不知道。我不会再为这个愚蠢的国家做任何一件事,我会亲自取回我父亲的尸骨,我要亲眼看着它灭亡。”盛泊兴拒绝的很快,并且毫不犹豫。
这在意料之中,但宋景行觉得不对劲儿,来到这里之后,见到花云月之后,他一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什么死了,漂浮在这尘世的上空,正在腐烂。
盛泊兴的态度给了他更直观的感受……花云月有什么事没告诉他,一件或许很多人知道的秘密,它让盛泊兴宁愿放弃家族的忠诚,它让很多人的血变的冰凉。
宋景行知道,盛辛出兵时这个国家曾有过短暂的一瞬间的奋起挣扎。以礼部右阁为首的老臣振臂高呼,选拔贤能,组建临时御史台代替丞相,监察百官协理几乎所有政务,他们处理的很好,非常好。
据说那段时间盛泊兴曾两次上书,言语狂妄荒唐,坚持要做前锋,被驳回了,因为他当时正负责统帅九门……
但情况急转直下,盛辛突然战败,先帝暴毙,不日新帝猝死,坊间传言是老天不满宁氏,降罚给了宁家血脉,先帝子嗣不多坊间又言论极盛,花云月顺势登基……然后临时御史台解散,盛泊兴以服丧之名辞退九门统帅,开始了和花云月水火不容的日子。
宋景行当时听到这消息时就觉得不对劲儿,皇帝们赶着投胎一样死的后脚赶前脚,这太奇怪了。他查了很久,最后勉强查到延宗皇帝死于非命,应该是花云月动的手,弑君已经是震惊天下的大事……这里面还有猫腻?
宋景行在觉得盛泊兴不对劲的一瞬间想了很多,但他几乎不动声色,他必须表现得一无所知,至少在盛泊兴面前,“我知道,朝廷无作为是罪魁祸首,但即使如此王爷仍愿誓守,盛家百年是忠君的。”
“你不知道。” 盛泊兴把宋景行抱回去,动作太突然,宋景行心里咯噔一下,他听见盛泊兴在他耳边说话,“我告诉你,你不知道的是什么,我爹不是死在胡部和摄政王手下的,他是被宁帛杀死的。”
宁帛,先帝名讳,宋景行的心跟着一跳一跳的,他莫名有点儿恐慌。
“我爹发现摄政王和胡部有联手之意就立刻来报,要求增援。他们集结了两万士兵前去支援,我第三次请求做前锋……
……
盛泊兴在朝廷上和御史台大吵了一架,他觉得九门没什么可守的,御史台放着他这么一个天才不用是有眼无珠。御史台痛骂盛泊兴毫无眼光,盛辛兵将不足如果胡部另派军绕道,极有可能直攻鄢都。盛泊兴骂回去,说绕道不是经过离州就是横穿垓下,离州有萧安纯在,垓下就是一片死地,他即刻带着两万兵和父亲联手,胡部必死……
这种骂战几乎天天上演,盛小王爷每天上朝前要喝三缸水,御史台的老古董每天揣着救急的药,那天唯一的区别是皇帝称病没来,没来正好,盛泊兴骂的更痛快……不过结果没区别,盛泊兴留守九门,他愤愤不平的下朝,走之前诅咒今天骂他最凶的老头把门牙摔掉……
盛泊兴留守九门是最稳妥的决定,他的治军才能已经逐步显露,盛辛带走了大部分兵力,只给盛泊兴留下来五千人,还是乌烟瘴气的羽林军,即使如此见过九门防御的人都会立刻明白过来盛泊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一旦盛辛失守,盛泊兴足以接过重任。
盛泊兴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更加狂妄,他认为大禹可以一睹,九门空着就空着,让他也带兵,一定能赢。失望的小王爷下朝后心血来潮的登上九门,目送将远去的士兵……他看了一眼就觉得行军不对劲儿,这两万人有问题,不会有任何一个方阵走出这个样子,他们就像个保护层,核心是最中央。
盛泊兴觉得奇怪,他想问问怎么回事,谁是小前锋,怎么带的兵?脑子里是不是一无所有?
他还没下去,皇后急宣……
盛泊兴只好先去宫里看看,和他一起被叫到的还有御史台的人,冤家见面分外眼红,但由于盛泊兴没喝水,御史台们出门忘带药,他们暂时休战。然后皇后出来,红着眼眶宣布皇帝暴毙……
御史台首先反应过来,提出质疑,这太突然了,皇帝前几天还好好的,御史台要求见一见皇帝,皇后拒绝,两方开始争论……盛泊兴反应的很慢,因为他突然想到在九门上看见的方阵,不只是队形奇怪吧?那些走在队伍最中间的个个弓腰驼背,虚不受补根本不像当兵的倒像……像太监。
盛泊兴在一瞬间察觉到什么,他在御史台和皇后的争论中突兀的问,“宁帛是不是混在今天送出的援军里?”
……
“御史台解散是他们自愿的,皇后自缢是我逼迫的,九门守卫是花云月亲自撤的,她怕我领兵造反。”
至于盛辛……是宁帛在背后刺了一刀,援军临阵反水,根本不是什么兵力悬殊,盛辛死于君王懦弱。
花云月登基后暗地里查找,最后在宁帛烧过的书里找到只言片语……摄政王找过他,多么好的一步棋,他们直接策反了皇帝!
“宋景行,我不会,再为这个国家,做任何一件事。”
被掩盖住的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宋景行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花云月对盛泊兴明显的防备和歉意,朝廷上完全没有意义的发言……原来不止延宗皇帝,就连先帝的死都是荒唐的笑话。
……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宋景行曾经觉得对于这岌岌可危的国家,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有多吃惊,现在看来,还是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你还要劝我吗?”盛泊兴的下巴搁在宋景行肩膀上眷恋一样蹭了蹭,“回芜州吧,我找人送你回去,今生都不要再回来了。”
芜州?宋景行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明白过来,盛泊兴一定一直以为他这几年住在芜州……用人不淑啊,行吧,这么以为也行,“那你呢?如果我走了,你呢?”
“我有要做的事。”盛泊兴没有说明但谁都知道他会干什么,取回盛辛的尸骨,如果有幸,他将战死沙场,如果不幸,就背负叛国之名。
宋景行的第四碗药好了,鉴于今天天晚了,他不用把十三太饱都吃完,只吃要紧的四碗就够了。
来送药的是许将,进屋看见盛泊兴和宋景行呆在一张床上只觉得心塞,他想找借口把盛泊兴叫出来,盛泊兴不走,昏君的让他明天再说。
“是沈君安。”
……
“知道了。”沈君安的确得今天说,盛泊兴跟着许将走了,走之前给宋景行塞了块儿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