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泊兴回王府时中宫太监已经走了,老管家也昏厥了两次,骕骦自己找回了家,许将正在喂他。
盛泊兴是翻墙回来的,所以没人通报,他今天心情尤其好没有看什么都不顺眼,高高兴兴的给许将搭把手,一块儿喂马。
突然出现一只手,许将都吓的跳起来了,“什么玩意儿!” “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这么怕鬼敲门?” 盛泊兴手疾眼快的接住许将扔飞的木桶,“小心点,摔坏了我肯定从你月利里扣。”
“你他……的……能不能……算了,小厨房里有吃的自己去拿?” “你怎么不骂出来,经常憋着对身体不好……我吃过了,唉,你知道我昨天在哪儿睡的吗?”
以盛泊兴的脾性不可能给许将汇报行程,事出反常必有妖,许将综合了一下盛泊兴今早的表现,觉得他现在属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状态……沈君安松口了?同意内部价了?盛汪昨晚干了什么?
“你聋了吗?说话。” 盛泊兴踢了许将一脚,“快问我昨晚在哪儿睡的。” “在哪儿啊大爷?” 许将拖着他半死不活的声音继续喂马。“在金盛,宋景行哪儿。”
……
这回不止许将,连马都惊了,骕骦在马厩里咴咴的叫——许将把水洒它身上了。盛泊兴翻进马厩里给骕骦顺毛,得意洋洋,志得意满,“啧,快回我句话,别装哑巴。”
许将惊疑不定的看盛泊兴,明白盛泊兴今天尾巴翘到天上是为了什么,“你要死吗?这时候你和他扯什么关系?沈君安知道了怎么办?”
“我管他怎么办?我和宋景行一起和沈君安有什么关系?” “那你和宋景行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注意你的言辞。” 确实是没什么关系,但盛泊兴不肯服输,他不是想许将和他说什么有关系没关系才告诉许将他去见宋景行的,但他想像了一下许将欢呼雀跃为他高兴的样子也觉得不对……他有病啊!为什么要告诉许将他去见宋景行了?
“我去找我娘了。”盛泊兴翻出马厩,觉得好心情被毁了,“不是,你等等,你不要色上心头就……不是,宋景行……你们俩当年不是掰了吗?”许将一瞬间明白了老管家的苦,谁来管管盛泊兴啊!他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
“我心里有数。”盛泊兴冲许将摆摆手……
许将……他只觉得心绞痛……熟悉盛泊兴的人都知道,盛泊兴说的我心里有数,其实是个形容词,用于形容他心里没数……
……
汉清宫。
无功而返的中宫大太监把圣旨原封不动的呈给女帝。花云月在涂胭脂,正红,很衬气色。“朕不是说见不到盛弋就不要回来了吗?” “见到了,他跑了,没追上。” “那朕该夸你?”
“臣不敢,臣本来想等在王府的……老王妃,把臣赶出去了。”……“知道了,滚吧。”
……
女帝花云月,以承德贵妃之身登基,甚至不是皇后。“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甚安王府拜会。”
……
李审本来打算拿了盛泊兴的荷包就跑的,但当他看到盛泊兴一荷包的金子之后他改主意了,他决定再观摩看看,他李审可是志向远大极了!
“老师!” 宋景行刚下楼就看见李审捧着吃的冲他招手,“老师你换衣服了?” ……是的,盛泊兴很他娘的贴心…… “嗯,你一直呆在这儿吗?” 宋景行又不傻他知道李审不会真愿意一直跟着自己,也知道李审对他的钱很有想法,所以……李审他怎么不走?
“对,那个王爷让我等你。” “所以你听他的话?” 宋景行拉开椅子坐下,”不是,我……那不重要,老师,昨天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和王爷有仇吗?后来怎么了?“
“不要转移话题,一会你就回屋继续练字,我会叫人拿笔墨来。我有事要出门,晚上回来会检查。” 宋景行自顾自转移了李审转移的话题,他好像真的有事收拾了东西就要走的样子。
“老师你去哪儿,去干什么啊?你都还没吃什么东西呢!”不知道为什么,看宋景行起身李审下意识的想跟着。
“老师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在楼上刚刚吃完东西了,你不用担心。” 宋景行拍拍李审的头估计他今天晚上回来李审就走了,这么一想竟也觉得相逢至此是缘分,他蹲下身给李审整理了衣服把自己的荷包摘下来别他腰上,”你好好的。”
上一个对李审说“好好的”的人是他娘。
……
宋景行找店家借了辆马车出门——他实在不想走路, “去西盛钱庄。” “郎君是去兑银子吗?”金盛的服务很周到,不止配了车夫还免费有一个小厮跟着,小厮肩负了活跃气氛和伺候主的重任,此时正和宋景行没话找话。
“嗯。” 宋景行正在掰石榴,鄢都秋日的石榴极甜,他念了几年,“和你打听个人。” “郎君说,我肯定知无不言。” “甚安王盛泊兴。” “您说的是盛辛将军的儿子盛小王爷?” “他很有名?” “当然,那可是盛辛盛大将军的儿子,盛大将军郎君知道吗?他可是……”小厮很快把话题转移到盛辛身上赞美他勇猛无铸,万人难敌……
宋景行垂者眼听他夸完,“可我问的是盛辛的儿子,盛泊兴。” “呃……那想来盛大将军的儿子也不会多差的。” “说的有理。”宋景行把石榴放下,拿帕子擦了手,“可是盛辛将军已经死了,你觉得还有谁能戍守国土与胡族一战?”
小厮没想过这件事,明显愣住了。盛辛将胡部击退,人人都称他为战神,所有人都陷入救国的欢喜中,好像胡部的大军不敢迈过盛辛的尸体,好像盛辛还活着,好像祁连山创造过的奇迹还会再现……
也对,毕竟国破家亡无人为将是皇帝臣子们该操心的事,老百姓只需承受胜时的高兴和败时的苦难。
宋景行在西盛钱庄兑了银票,然后在附近找了个斜对着甚安王府的茶肆大门品茶。他让小厮日落再来这儿接他。
“郎君要游览鄢都吗?我可以带您去各处转转。” “不必了。”宋景行给他塞了二两银子打发人走了。
“茶保,来一壶六安瓜片。” “爷,咱这儿没有这种茶。” “那就……都匀毛尖。” 宋景行抬头,看见茶保是个年轻人,“新来的?” “不是,来了两年了,爷,都匀毛尖也没有……要不您再换一个?”
“那我要说君山银针是不是也没有?” “有,君山银针咱这儿有,这就上。爷,您来从前过咱家,有包厢您要不要?”
“不用了,这儿就挺好。” 宋景行靠在椅背儿上不欲和茶保多做交谈挥挥手让他下去。
……
甚安王府是当年封王时皇帝钦赐的宅邸,就坐在鄢都中轴线边儿上,顺着王府外的宽阔大路,可以隐约看见汉清宫。
“宋景行。” 宋景行正对着汉清宫发呆听见有人叫他吓了一跳,回头是许将,“许……公子。” 宋景行从前也和许将不熟,他一直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盛泊兴,和其他世家子弟只是点头之交,这时见了许将不知怎么称呼好。
“就这么叫就行。王爷不在。” “哦,那很好。”宋景行给许将斟了茶,猜许将找他干什么,“你知道这个茶肆是王爷的吗?” “不知道。” 许将语气不善,就像女儿被欺负了来找浪子算账的父亲。
“这个茶肆是王爷当年给你建的,他花了三倍的价钱在中轴线旁建了个茶肆。买断了鄢都所有的六安瓜片和都匀毛尖,只在这个茶肆卖,派人盯着,只要你来就通报他,他好在这儿和你偶遇。”
故事很甜但许将气哼哼的语气让宋景行有点心虚,“那还真是多谢他了,不过,盛泊兴现在不知道我来吧?”
“茶保换了几次,但店家王爷始终没让换,他来通报时,我拦下了,没告诉王爷。”
“那么,许公子私下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景行觉得心里舒坦的很,虽然许将一看就来者不善,估计马上就要说出”离我家王爷远一点儿“这样的话,但他还是舒坦,说不出的舒坦。
你为什么会回来?
很多年过去了……六年前宋景行以君子风度在秋猎折煞世家,六年后磋磨和苦难并没改变他……哪怕是一点儿。他还是那个连皇帝见了都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的人,还是那个盛泊兴只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君子。他的风度,举止,都如书所说,分毫不差,像傲世之鹤立于鸡群。
许将便秘似的捂住脸,突然就泄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很清楚,宋景行之所以和盛泊兴又勾搭上了,完完全全就是盛泊兴一个人的错……
可是能怎么办呢?是盛泊兴一见钟情,是盛泊兴死缠乱打,是盛泊兴念念不忘。他没有资格逼迫人家行为检点……再说小王爷知道他这么做了肯定要弄死他。
许将尴尬的起身,咽下了郁愤难平,觉得尴尬且憋屈,”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片茶或者毛尖。“ “许公子客气了,不必。还有什么事吗?”
“咳,没了。”许将说完就飞也似得跑了……干啊!
……
“冲元,你觉得秋猎那个宋景行怎么样?”
“还行吧,怎么了?”
“听说他是我的教授?”
“好像是吧,梅常侍的亲学生,有个小官儿当当很正常。”
“那我明天去上学。”
“呃……为什么,你不会要找他麻烦吧?可别,陛下进来很看好梅常侍,他的亲学生也很受关注。”
“啧,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去找他,不是我的教授吗?给我这种差生补补课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