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从来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
手机差点被我生生捏碎,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拼命克制住那股疯狂的冲动。我全身好像在因为愤怒而不停发抖,但我记不清了,因为我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其它东西了。
我好想抓住他,我好想死死掐碎他脖子,我好想狠狠在他脸上给上他一拳。
我冲出房门,决定放肆一次,我再也不要回避忍让了,我要看看你这个老东西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
这个老东西让我走本家后门,沿着几条偏僻的小路走,可以直达本家最深处,也就是他们住的地方。我下了新干线后,直接往那里赶。
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更别说一个人来,我至少应该和任何人说一下,比如五条悟和他大伯。但我实在无法容忍,他拿我早早去世的父母这样挑衅我,是人就有底线,我的底线就是我父母,他们为了我能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我为了他们,也能做出一切事,不顾一切。
我猛地推开隐匿在森绿树木间的庭院的后门。
一路上几乎没有碰上什么人,不知道是纯属巧合,还是老东西特意安排的。这里没有从五条家大门进来时主路那么大气和宽阔,但也绝不脏和邋遢,它打理的很干净,完全证明平常这里有不小的使用频率。
所以这里没有一个人就显得很刻意。
我沿着小路走,走了不知道多久,果不其然,隐隐看见一堵望不着边的墙,将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墙体有过修缮的痕迹,但整体还很破烂古旧,不远处墙体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普通的木门,看起来年代久远,随时都能散架,好像随便一踹,就能把它轻易踹烂。
我攥了攥拳,忍住那股冲动。
我进去的时候,终于看见人了,那是个早就等在门口的男侍从,他见我进来后,朝我鞠了一躬,随即带我往里面走。
我沉沉脸,跟上他。
这里没有我想的那么特别,没有那么神秘,听起来好像是个什么很不得了的地方,但其实真的只是绿植有些茂盛,房屋非常老旧而已,有的地方甚至不如之前我和五条悟在本家看见的其他地方。
他带我去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去了一个似乎最近刚经过修缮、墙上还有很大一个明显修补痕迹的旧房子,那是个很典型的日式宅屋,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古旧和风气息,那人请我脱鞋,我直接穿鞋踩上地板。
去你妈的脱鞋。
我阴沉着脸,刷的一下打开推拉门。
那天短暂碰上面的那个老头,穿着一件很经典的黑色羽织外套,站在窗户边上,很悠闲的给窗台上的几盆花浇花。我很不客气地直接开口:
“你想干什么。”
他不说话,理都不理我,只继续悠悠浇花。
我耐心告罄,砰地一下重重摔上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
良久寂静过后,他总算要回答我了,他慢悠悠开口,但头依旧没回一下,手里的水壶也依旧没放下:
“我想干什么先不说,你就这么没教养吗,悟看上的就是你这种人吗?”
“那你确实应该带他去好好检查一下,他这个被你们高高捧上神坛的人,确实就是这样爱我这么一个没教养的人。”
我一说完,他轻蔑地哂笑了一声,随即放下水壶。
他转过身,我一看清他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暗一怔。
这个老人,是那种很典型的日本老人的面相,只需一眼,你就能立刻分辨出他是个日本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胸前。
他的胸前裹着厚厚的绷带,没有血,但就是能感到不同寻常的厚重,足以让人察觉到他受到的伤的严重性。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的伤还没好?
五条悟当时下手有多重?
外面的羽织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大大方方向人展示他身前贯穿整个上半身和肩膀的绷带,他脸上则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甚在意,好像这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伤,他走到不远处的茶几那,盘腿坐下,然后取出两个茶杯,分别向里面倒满茶。
他朝对面伸了伸手,示意我坐下,我沉默了几秒,随即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悟打的,”他拿起一个茶杯,喝了口,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悟弄的,”他浅浅向墙壁那示意,墙壁那有相当大一个修补的痕迹,是我在外面看见的那个,新修补的地方和旁边形成了相当强烈的色差,那是个很大的接近圆形的洞,看来五条悟当时直接在墙上轰出了一个大洞。
这房子没塌,真是个奇迹。
“他在那天之后的晚上来找过我,”老人缓缓开口,放下茶杯。“他把我吵起来,让我给他道歉,警告我再也不准出现在你面前,然后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就动了手。嗯,看来还是年轻,情绪控制的不怎么样。”
“那你问的一定是越过他底线的问题了。”
“或许吧,你猜猜和什么有关?”
他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随即抬起手,又喝了一口茶。
我微微蹙了蹙眉。
“你和悟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他继续问我。
“他对你好吗,关注你吗,会因为工作过分忙碌,冷落你吗?说实话我很意外,虽然我们以前试图给他介绍女人过,但他都不耐烦地拒绝了,所以我听说,他终于有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虽然没了,但我们还是都很意外,他这个忙到一年也回不来几次的家主,竟然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终于体验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不劳你费心,”我冷冷说。
“我和他一切都好,他很重视我们这段感情,他的特级学生乙骨忧太回国后,他更有精力来经营我们的生活和感情,以前的五条悟忙起来我经常见不到他,现在的他有空就会回来陪我,会和我吃饭,会主动做饭,吃完后一起休息,或者带我出去逛街散步,谢谢你们培养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么优质的男人了。”
老人一顿,随即重重一嗤笑,茶杯啪的一声放回桌上。
他抬眸看我,眼睛充满打趣,轻浮极了:
“优质的男人,会对另一半瞒着她最需要知道的事情的真相吗?”
……什么?
我狠狠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手机带着吧,寄给你的那个黑色手机。”他突然开口。
“试过打开吗,密码其实很简单,我特意设置的,为了防止你打不开,我特意设定的和你有关。”
“……”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我控制住表情,茶几下的手,不自禁地缓缓用力攥住口袋里那个手机。
我在来的路上,的确有试过打开这个手机,111111试过,000000试过,各种可能的简单的密码组合我都试过,甚至是我出事那天的日子,我也都试了,最后全都失败了,手机也成功锁定了一会儿。
什么叫和我有关?这手机和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难道……我的生日?
他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然后悠悠端起,享受地喝一口。
“这个手机到底怎么回事,”我终于没那个兴趣和他打哑谜了,便很没耐心地直接质问他。
“想用我父母激我让我来见你,直接用照片也可以,犯不着用个手机吧,你们这些老东西这么与时俱进吗?”
“那当然是因为手机里有我想让你看见的东西。”他一脸嘲笑地看我。“悟什么都没告诉你吗,他是把你保护的太好,还是害怕你知道什么,嗯?”
“……”
什么?
你什么意思?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在你出事的前两天夜晚,那个凶手还杀了一个人,一个辅助监督,向他透露了五条悟出差安排的辅助监督,这个悟没和你说吧?”
他缓缓起身,站起来后开始悠悠迈步。
“凶手在现场丢了一部黑色手机,警视厅和本家的人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这个悟也没和你说吧?”
……黑色手机?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僵在原地。
“悟一向是个很聪明的人,几乎很难看到他在什么事上犯错,但是,他还是犯蠢了,他在有关你的事上犯蠢了。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说我们没有插手你父母的死亡,他就信我们没有插手,你说这是爱情让人盲目,还是让人愚昧,他这个六眼此刻也不六眼了,他变得和那些普通人一样,就是个被可笑的爱情蒙蔽的蠢货。”
我猛地从地上起来,转身,踉跄后退好几步,茶几被我大大弄到了一边,茶壶和茶杯也被我打翻,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剧烈刺耳的声音。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剧烈喘息,完全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跟我父母有什么关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初找上那个凶手,我也只是想借他的手,和他报复悟的心,除掉你这个玷污六眼,把六眼拉下神坛的人,顺便报复一下悟,报复他夺走我们的权力,报复他把原本很不错的五条家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报复他把本能靠六眼的诞生,让五条家可以在御三家,甚至整个咒术界成为霸主的可能完全化为泡沫,谁知道会有意外收获,你的照片一发给那个凶手,他就认出了你,他问我,你是不是当年没能得手的那个女孩,你和他当年杀掉的一对求着他不要带走他们女儿的父母长得非常像。”
他冷冰冰开口,我脑袋嗡嗡的。
我感觉有什么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开始窒息,喘不上气。
我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也就是我刚出事,还没有出院的时候,五条悟有天突然问我,说如果发生了他不能决定、也不能阻止的事,我会怎么办,我会原谅他吗。
当时他很不对劲,我心里也感到很奇怪,但我安慰自己,他或许是压力很大,毕竟那时我们都处在一个又悲伤又迷茫的时刻,难道当时他说的是这个?原来当时他说的是这个?
不对!万一这个死老头是在骗我,是在挑拨离间呢?
我咬住牙,努力平复喘息,忍住眼睛的酸胀,不相信地看着他。
老头一下笑了,他嘲讽地看着我:
“觉得我在骗你?你自己术式有多颠覆性你不知道吗?和五条悟在一起那么久,你就一刻都没意识到你有多克他吗?为了六眼安全长大,我们废了多少心思,多少诅咒师不自量力地扑上来,最后全部死在我们手下。你以为你为什么在黑市那么抢手?就是因为当时掀起了那么大的狂潮,整个咒术界的人都认为只要获得了你,就等于获得了六眼。虽然承认你的价值本身很大,但是你的附加价值更大,为了保护六眼,你觉得我们不会出手吗,你觉得我们不会干预吗,五条悟还蠢蠢的相信我们没有插手,他为了谈恋爱,真是脑子都不要了。”
“你闭嘴!”
我大声尖叫着,随手抄起旁边一个花瓶,向他用力砸了过去。
他没有躲,他立刻手一挥,一挡,用咒力拦下那个花瓶,花瓶当即碎了,落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清脆的声音。
动作大大牵引到了他的伤,他僵在原地,捂住胸口,面露痛苦,足足几秒后,才一笑,放下手,重新特别上位地看着我。
“看来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嗯?”
不,不可能。我目眦欲裂,我不相信。
他在撒谎,他在骗我。
我是有对五条悟打趣过,我说五条老师,你有时候不能和我在一起,你的无下限起不了作用,你会轻而易举被人刺杀的,然后他就会揽住我,胳膊霸道地环住我肩膀,整个人重量故意往我身上压,我走不了路,迈不了步,两条腿打颤,我笑着扯嗓子求饶,他就会哈哈笑,然后来吻我,霸道地亲我脸颊。
“没那么轻易得手,现在什么才是我的软肋,你不知道吗?”
我鼻腔一酸,眼泪很不争气地上来了。
无数个日夜,因为我的术式,五条悟的六眼停止运转,然后他开心地一身轻松抱起我转圈欢呼的画面不停浮上我的脑海。所以,所以,我们两个明明那么合拍,我们两个明明那么天造地设,怎么可能是他说的那样,怎么可能!
“手机密码你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不如先打开看看,亲自了解一下始末,这个凶手给你留下一点东西,比如你的父母,你不会想错过的。”
我浑身僵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