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余以若忍着怒火,放平声音道:“我承认,当日确实是我不该,是我不该闯大人的房间,不该看大人洗澡,但我的东西起码也得物归原主吧。”
话一出,其余几人的面色精彩得很。徐芙蓉暗暗咬牙,几乎要把手指嵌进肉里。
风信看看尉迟景又看看余以若,没想到啊没想到,两人的渊源如此深厚。只怕主子平日里说什么不要提此人都是反话,而他们也真是笨,不知道主子私底下的意思却是要提,使劲地提。
“余以若!”尉迟景走到她跟前,脸色很是难看,“我是不是该夸你记忆好,还是夸你知错能改?”
“不,这倒不用,就是大人上次那个令牌。”余以若仰头看着他,轻声道:“我记得好像落你那了。”
“什么令牌?”尉迟景明知故问,“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似乎只有那本不堪入目的册子让我记忆犹新!”
后面几个字眼说得那是一个咬牙切齿,余以若看着后怕起来,当日怎么就糊涂把自己的手记落下了,还把令牌也一并送过去了,怎么没把她自己送过去?有时候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余以若?”尉迟景挑眉,“不要告诉我,你是贵人多忘事,忘了那本册子?”
“大人,我记忆很好的,不过,你怎么如此言而无信,当日我们说好的要和平相处,怎么能这么不作数,这才过了几天,你就和我争锋相对,我可委屈得紧。”
余以若默然片刻,想起对策来,“虽然我知道大人当日说什么攻打扶光宗都是些气话,但我明白,大人绝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
“和平相处?”尉迟景简直要被气笑,什么自己和她有这些匪夷所思的条条框框,“余以若,你倒是会给自己戴帽子。”
“难道不是吗?大人?”余以若细细想着,“当日我记得分明,就是你说的要打上扶光宗,大人的记性那么差,看来不仅身体不怎么样,连脑子也不怎么样。”
“余以若!”尉迟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一刀剐个一干二净,咬牙道:“我身体好不好你就这么惦记?”
“没有啊。”余以若天真笑道:“我知道大人的身体很好,就是想着你上次才刚说完,这下就不记得了,记忆可真不是一般得差。”
尉迟景冷笑一声,顺着她的话毫不客气道:“巧了,我不仅记得清楚,我还有这个打算,打上扶光宗,荡平青鸾峰。”
“那么说我的令牌果真在你那!”余以若肯定道。
他也是从修仙开始成神的,不可能不知道上宗门要令牌的,看来自己的令牌果真被他捡走了,还咬定说没有捡到,明摆着没安好心思。
“是又如何?”尉迟景也不打算和她打哑谜,径直把令牌掏了出来,绕在手中,懒散地看着身前的人,“我有你的令牌是真的,要打上扶光宗也是真的,余以若。”
朝她走前一步,弯下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不要低估我的耐心。”
余以若盯着眼前冠绝的脸,咽咽唾沫,不安道:“大人,你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还给我,还能卖个人情。”
“不还。”尉迟景直起身子,勾唇冷笑,“你能奈我何?”
“你!”余以若被气得口无遮拦起来,“那大人真是有勇有谋,饥不择食啊,就连我一个小小的扶光宗也要觊觎,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风信倒吸一口冷气,两人斗得硝烟四起,吓得他恨不得马上跑走,只求万万不要迁怒于他的好。反而徐芙蓉却是看热闹般地看着她,更别替景公子,是男的这么被人打脸也是会生气的吧。
“癖好?”尉迟景却没有反驳,转过身看向她,冷森森说道:“余以若,你倒是真不怕死?”
“我命硬着,大人杀不死我,而我却可以和大人一较高下。”余以若唇角一翘,腰间的青羽剑握在手中早已出鞘。
风信看得心惊胆战的,余以若知不知道尉迟景灵力不如往常的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若是主子和她在这里斗上一场,引来的程舟怡和鹤览川一眼就能瞧出端倪,介时主子可真就要陷入险境。
“大人!”风信害怕。
“余以若,你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招。”尉迟景挥挥手,示意他不必惊慌,又把目光移回令牌上,嘲道:“假的而已,也就你会当宝贝,余以若,骗骗自己就好,骗别人,难免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假……假的?”余以若收回剑,稳稳接住令牌,翻来覆去地看,“你做手脚了?”
“我可没动你的令牌,假的就是假的。”看她呆呆愣愣的,好心提醒,“出门让青阳给你换一块,可明白?”
说完就淡出了余以若的视线,还特意把令牌是假令牌强调了三两遍,难道真是假的?难怪尉迟景怎么没打上山去,合着东西是假的?可万一他说慌呢,看来看去,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打算回去找大鸟瞅瞅。
静立在旁的徐芙蓉紧咬下唇,回过神来,才发觉下唇早已被咬破,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直至迷糊了心智。
红袍少年冷淡的语气,面上的不耐烦在遇到绿衣姑娘时,通通化作虚无,土崩瓦解,就算是不通情意的人也明白,红袍少年对她是不一样的,但不同到了何种地步,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徐姑娘。”
脚步一顿,但见紫衣女子匆匆走来,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娇美偏柔和,毫无攻击力的长相,让人不自觉放下心来。
“程仙长,怎么了?”
“哦,我见你们一个一个的愁云惨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程舟怡茫然环视过去,恰好瞥见她手中的果篮,不禁问道:“这是?”
徐芙蓉把东西往自己身侧靠,尽量让她瞧不见,自己家虽没落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取笑的,低三下四讨好别人她又不是没做过,但面对如此不领情意的人,只觉挫败十足。
两人没怎么说话,程舟怡也明白,遂抚慰完她几句荷娘逝去的话,便走了。
徐芙蓉自然不会知道,程舟怡走之前手里拽着的符纸冒着黑气。
……
“城主你说什么?”程舟怡惊讶不已。
“凌常白犯下那么大的过错。”袁城主挺着瘪下去的肚腩,开口道:“应该给大家一个交待。”
“所以你就想把他杀了?”程舟怡不解,“可事情也不一定是他做的,他没有理由杀那么多人,而且再说他也是扶光宗的一份子。”
“是假的!”袁城主大声道。
“你怎么知道是假啊?”程舟怡愣了一下,余以若可没同她说过,而且凌常白身上的玉佩当初可是鹤师兄亲自带回来的,难道?
正想着,坐在边上未曾发言的鹤览川开口,“是我告诉他的。”
“师兄?”
“是他干的,令牌也是他伪造的,他做一切都是为了钱财,谋财害命,师父不是经常说吗?”鹤览川平静道:“是人都会有私心,他也不例外,师妹,你觉得呢?”
程舟怡看向他,对上那双眸子,澄澈宁静却好似蕴含着无尽风暴,下意识不敢反驳,只得应声道:“好。”
处决凌常白以抚慰逝去民众的事就这么沉默地定了下来,等余以若得知这个消息时,早已惊得连手上的令牌都掉到了地上。
大鸟看也不看假货一眼,倨傲地伸出爪子无情地一踹,令牌骨碌碌地滚到桌角下。
“肥鸟!你的爪子越来越金贵了哈!”余以若没好气地捡起,边捡边说:“他们这么着急就给凌常白定了罪,不是都得先上报宗门的吗?这么急会不会在掩盖什么?”
大鸟跳到桌面,扒拉了两下脚下的册子,并没有回答余以若的话,而是说,“你上面写的什么?”
“什么?”余以若不以为然,“手记啊,我大半辈子修来的都记上面去了,你瞧,我为了让尉迟景对我放下屠刀,还特意给他单独开了一页。”
“所以。”大鸟瞪大一只眼,不可思议道:“你就是这么写他的?”
“怎么了?”余以若拎过来一看,自言道:“不是挺好的吗?我每次说他什么不行之类的,他都脸色不太好,但起码不会把我晾在那里。”
难怪一向桀骜无情的邪神会破天荒地来找她,却原来写了这么伤害性极强,侮辱性也极强的话,是个人都受不了吧,还单独给他开了一页,大鸟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甚至看着上面涂涂改改,又特地画上大大的圈,都有些心疼邪神。
“但是好像不太管用了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撕了原先的那一页,我后面补上去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余以若叹口气,“得再多想想应对措施的好。”
大鸟:“……”没把她打死都算尉迟景脾气好。
“不过凌师弟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呢?虽然之前我就怀疑过,可是怎么想也不对劲!罢了,还是去看看他!”余以若正要把手记册子塞回乾坤袋,突地,手一滑,手记落到了地上,恰恰翻开了一面。
“你怎么了?”大鸟蹦跶两下,见她看着地上的册子一动不动,疑惑道:“你看到什么了?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了吗?总于醒悟了?”
“不是!你看这个!”余以若欣喜地把手记拿起,火速亮到它眼前,激动地说:“是‘亓’魂灵的记载,我说当日怎么没有找到,却原来是在这里!”
“是吗?我瞧瞧。”大鸟把脑袋凑过去。
东州大陆上中下三界,早几千年间是可互通的,但后来混乱频发,便毁了各界的云梯,自此三界隔绝,可往往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服亦或是在别的界别有所念之人。
“亓”便是其中一例,没有明确记载他是因为何事下界,但他下界后魂灵分所多等份,至今很多魂灵也不知去向,只不过余以若她们碰巧来到长乐镇发现了他的魂灵。
可他的魂灵降落在凡人的酒家,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使之,谁都不清楚,而且在各大宗派没有一点消息的情况下,有人还能精准无误地找到它的位置。
尉迟景尚未找到魂灵,余以若是知道的,可后面她去打听才发觉魂灵早就不在那个酒家了,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谁也不知道,而且为何是偏偏有杀人事件发生时,“亓”的魂灵就现世,而一旦太平,魂灵就消失不见。
想着想着,余以若脊背发麻,只觉这事断不可能这么简单,只怕自己还有这里的一切都握在了别人手中,而对方为达目的定会不择手段。
“余以若……”大鸟戳戳她,有些不安,“我风华正茂,难不成大限要来了?”
“不,还有机会。”
正说着,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自外头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