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哥哥，刚刚那个下人可真坏啊，竟然欺负那么好看的小哥哥。”

许清芷任由自己被顾安牵着，低声喃喃说道。“不过小哥哥瞧着好像很饿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吃那些馒头和苹果能不能吃饱。”

“嘻嘻，不过我们可以回去偷偷拿些鲜花饼给他，鲜花饼那么好吃，小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八岁的许清芷说着说着竟高兴了起来，随意扯着顾安的手在空中来回晃着。

哥哥，又是哥哥，自己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称呼竟然不顺耳！还有，为什么叫了自己哥哥后还要叫别人哥哥。

难道许清芷会有别的朋友吗，她也会为别人说话吗？她……以后也会这副表情亲昵地叫别人哥哥吗？

顾安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自他有记忆以来，自己就跟许清芷形影不离，他的生活中也只有许清芷这一个朋友。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许清芷朝着别人傻笑，替别人打抱不平的样子。

顾安转头瞧向自己身后没心没肺笑着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让许清芷这样朝着别人笑。顾安看着少女的笑容第一次感到有些烦躁，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哥哥了，我本来也不比你大多少。”少年顾安停了下来，眉头皱的像小山一般，有些烦躁地朝着许清芷开口。

少女从没有见过表情这样不好的顾安，竟有些被吓了一跳。她低头绞着裙子，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为……为什么啊？顾安哥哥，是不是阿芷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啊？”少女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声音也带了些哭腔。

望着面前少女眼尾染上的一抹红意以及有些湿润的眼眶，顾安心软的一塌糊涂，他顿时感到悔意翻腾，只想给刚刚的自己来上一拳。

“好了，好了，阿芷不哭，都是我的错。是我刚刚心情不好，自己又没能调整好，吓到阿芷了，是我的错。阿芷不要哭了好不好。”

顾安蹲了下来，抬手轻轻给许清芷擦了擦即将掉下来的眼泪。他的动作是那么珍重，仿佛在擦拭什么绝世珍宝。

他承认自己刚刚的话带着一点点私心，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再叫许清芷妹妹了。

“可，可你刚刚看上去好不高兴。”许清芷总算是不哭了，可抽噎声还是止不住，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没不高兴，我是……我这是在想一会儿要赶快跟阿芷去放风筝的事，一时之间才会有点着急。”顾安瞧着面前的少女，低声解释。

“放风筝？”一听到顾安说能放风筝，许清芷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抽噎声竟也奇迹般停了下来。

“是啊，所以阿芷不要哭了好不好，不然一会儿放风筝的时候脸就会被风吹成小花猫了。”顾安轻轻刮了刮少女的鼻尖，声音低沉，竟带了些哄小孩的意味。

“嗯嗯，顾安哥哥你放心，阿芷绝对不会哭了。”许清芷破涕为笑，使劲点了点头，一副生怕顾安后悔的样子。

“耶！走喽，跟顾安哥哥放风筝喽！”少女的情绪就像六月的细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许清芷抓起少年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笑容很快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顾安微微低头，看向前面牵着自己的少女，只觉得心脏跳的很快，有些堵，有些涩，心，好像在一瞬间就被填满了。

直到很久以后，顾安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才明白自己当时那股微妙的感觉或许是那名为占有欲的情感作祟，而不想再让许清芷叫自己哥哥的原因，怕是是因为自己当时就已经有些喜欢上她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生出些情谊也实属情理之中。

此后又过了一年，顾安去上学堂了，他跟许清芷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因此少了许多。

顾安白天认真上课，下课后便会用一切时间去找许清芷，跟她讲自己在课堂上学到所有的内容。透过少女表情，他看的出来，许清芷对学堂生活充满了向往。

他会将自己的课文一字一句讲给许清芷，他也会带着许清芷练一些自己学过的小招式。甚至后来演变成了许清芷对什么感兴趣，他就加倍认真地学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可许清芷却在尚书府过得越来越不好了。孙蕙时常为难她，许征也越来越忽视她。

年仅八岁的顾安想要保护许清芷，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原来是那么弱小。

顾安的叔叔是一个闲散之人，身上也并没有什么要紧官职，因此没人会给父母不在身边又没有封侯的顾安面子。

纵使自己在许清芷身边时，孙蕙不会为难地太过明显，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这种帮助对许清芷来说作用微乎其微，顾安也并不能做到时时刻刻都在许清芷身边。

因此十二岁那年，顾巍跟沈桐回京，问顾安愿不愿意跟着他们去边疆建功立业时，顾安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同意。

没人知道离京的前一天夜晚，顾安的独自挣扎。

舍不得，非常非常舍不得离开许清芷，不想跟她分开，哪怕只有一天，一分钟，一秒。

那晚有许多次他几乎要夺门而出，告诉顾巍自己后悔了，自己不想去边疆，只想留在京城跟许清芷一起长大。

可想到从前有一天自己偷偷去找许清芷时，她一个人躲在角落独自哭泣的场景，想到孙蕙当着自己的面对许清芷的冷嘲热讽，顾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五年，最后的最后，他选择给自己五年时间，成为一个有权势的，能够真正护得住许清芷的人 。而跟着顾巍上战场，是最快的，能达到自己目标的方式。

他知道自己走后，许清芷会很难过，她的处境或许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变得更加艰难，可顾安此时别无选择。

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给许清芷带来自由，才能让她摆脱尚书府，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剥削，顾安都看在眼里，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为许清芷赢得一个为自己而活的机会。

第二天，顾安去尚书府跟许清芷好好道了个别。他有些贪婪地盯着少女，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他在心里描摹着少女的眉眼，努力地想将少女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

顾安当然明白少女的欲言又止，读懂了她无声的挽留，可他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强迫自己转头，不再看她。

最后骑上马离开时，一滴清泪顺着少年的面庞缓缓流下。

另一边许清芷望着少年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渐渐消失在自己面前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许清芷瘫倒在地，一时之间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能任由泪水一滴滴划过面庞，只是这次，没人帮她擦干眼泪了，泪水一滴滴砸到了地面上。

许清芷也不知道那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模模糊糊之中被莲儿扶回了房间休息。

纵使分别再苦，可第二日，太阳仍旧照常升起。许清芷大哭几日后，还是努力逼迫自己振作了起来。毕竟没有谁离不开谁，地球还在运转，自己的世界也不会因为顾安的离开而彻底崩塌。

她会还是会好好活着，好好爱自己，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