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郝阿柚不说话是在等艾慕帆开口,道说考数学期间发生的事情,艾慕帆不说话是他在等郝阿柚挨个问题问他,中间不可言说的可以轻松避开。
郝阿柚叹了一口气,果真入了艾慕帆的套。
他问“明明快考试了,为什么还要出去?”
艾慕帆没想到郝阿柚的切入点是这里,但是他还是能够把握住的。
“我不知道是有去无回。”
郝阿柚得到这个回答,最先想到的是艾慕帆没有意识到当时的危险,而且仅凭艾慕帆只知道学习的脑子根本不会往复杂的方面想。
他继续“他把你叫出去之后说什么了吗?”
艾慕帆摇摇头“他只让我和他去一个地方。”
郝阿柚锁紧眉头,恨铁不成钢“他让你去你就去,他那么恶劣的人,你就不害怕他会伤害你吗?”
他当时不害怕,还很兴奋。想着为了郝阿柚安安心心地度过接下来的考试,自己少考一科也无妨。
艾慕帆身体坐得笔直,又一副小学生的样子接受郝阿柚的数落。
他小声说“如果我不去的话,我更害怕哥会受到伤害。”
郝阿柚的气焰咻的一下灭了,他坐在床上,感觉身下都是空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到未知的空间。
“我......我,我。”郝阿柚被艾慕帆的这番话整得语无伦次。
他的心里像是困住了一只猎豹,拼死挣扎着,眼看就要冲破心墙,郝阿柚吸了一口凉气,把心墙又筑厚了。
“我比你打架牛逼,而且他不敢把我怎么着,那时候你都自身难保还担心上我了?”
艾慕帆深深地望进郝阿柚氤氲着水汽的眼睛,他知道,郝阿柚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他继续进击郝阿柚薄弱的地方“即使我不如哥,我也会拼尽一切保护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话落,郝阿柚的脸上已经露出惊慌之色了。
艾慕帆补充“我们是朋友,而且哥是第一个愿意接纳我的朋友,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哥,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郝阿柚本来要炸开花了的,但被艾慕帆后来补充的那句话给止住了。
他责怪自己太敏感多疑,被刘遥搞得不敢大胆接受同性之间本就纯洁的示好。
思来想去,或许可以试着和别人聊聊,让自己脱敏,至少不会总是怀疑艾慕帆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他揉着手腕,望着窗外泼墨般的夜色,苦涩地笑着“你知道刘遥为什么揪着我不放吗?”
艾慕帆当然知道,如果深入骨髓地暗恋一个人,就会恨不得将其解刨深入了解,连半滴血都不会放过。
但是他得演下去,继续装傻装纯,装作郝阿柚一个正常的朋友,才不至于让郝阿柚害怕他、厌恶他甚至远离他。
艾慕帆收起深情款款的眸光,摇摇头,满眼都是好奇与童真。
郝阿柚看着这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犹豫了四五秒后,还是把真相打算告诉艾慕帆。
郝阿柚做好心理建设后,缓缓吐出“因为,他喜欢我,不是我们这种友谊的喜欢,是恋人之间的喜欢,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艾慕帆听到这个确定的答案后,原本以为会心如止水,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吃醋,想要发醋火。
“他应该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哥面前。”
他的声音犹如从冰窖里传来,带着丝丝冷意。
郝阿柚愣住了,面前的艾慕帆让郝阿柚有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
艾慕帆见郝阿柚这样盯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暴露原型,就解释
“我的意思是既然哥讨厌他,他应该知难而退,而不是缠着哥,这样哥会更讨厌他。哥觉得我说的对吗?”
最后的询问像是在逼着郝阿柚同意艾慕帆的观点,郝阿柚讪笑“说得对,但是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别鸟他。”
艾慕帆想反驳,最好的办法不是不理他,而是让他消失。
反驳的话听上去太过惊悚,只能藏于心间。
艾慕帆凝着眉心,挠挠太阳穴,装成似懂非懂的迷糊状态,问“那哥是因为他喜欢哥,才讨厌他的吗?”
郝阿柚摇摇头,这个问题他很早之前就想过。
如果真的是因为刘遥喜欢自己而讨厌刘遥,就不会单刀赴会,更不会在雨天等大半个小时给刘遥买橘子。
艾慕帆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因为什么?”
郝阿柚只回答两个字“背叛。”
艾慕帆又想问,郝阿柚不给他机会,打着哈欠说困了要睡觉。
在郝阿柚心里,刘遥那次背叛把自己的自尊踩在泥水里,比那晚掉落的橘子还要稀巴烂。
他被同龄人恭敬惯了,根本不愿意提起那晚的狼狈。
灯灭了,两人的世界只能用月光点亮。
艾慕帆盯着郝阿柚躺下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他和郝阿柚之间仅隔了2米之远,但总觉得隔了一条银河,触碰不到就成了心里的执念。
郝阿柚对刘遥更是恨之入骨了,虽然郝阿柚没有告诉他,刘遥对郝阿柚的背叛具体是什么,但他能从郝阿柚的语气和表情里猜出,刘遥的背叛对郝阿柚来说是个痛。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把火给点燃似的,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岩浆,灼得心发紧发疼。
两人之前交情到底有多好啊?以至于哥现在提到他的背叛,都是忧郁满满。
他这下等货,也敢觊觎哥?
如果,他消失就好了......
郝阿柚躺在床上睡不着,他告诉艾慕帆这件事,不仅是想敞开心扉,还想看看艾慕帆对待同性之间的有什么看法?
现在好了,心扉没敞开,也不知道艾慕帆对同性有何认知?
“哥,睡了吗?”郝阿柚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郝阿柚打了一个哆嗦,如实回答“还没。”
对方没有继续说话,郝阿柚以为艾慕帆只是随便问一嘴,就没当回事闭上眼睛。
忽然,郝阿柚感受到自己床边的凹陷,他扭过脸看到艾慕帆一声不吭地坐在自己床边。
月光不偏不倚地洒在艾慕帆的脸上,温柔清冷的光从高挺的鼻梁上滑下,滑到嫩粉的唇肉上,又沿着紧致流畅的下颌线一路向下,停在脖颈、锁骨处,浑身散发着性感的魅力。
郝阿柚吞咽口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蜷曲着双腿,双手拄在身后,对艾慕帆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你......怎么了?”
艾慕帆看着郝阿柚徐徐道“哥还不能睡,哥没听完今天数学考试发生的事。”
郝阿柚反正也睡不着,就让艾慕帆把没说的事情说完。
艾慕帆像一个阅历丰富的学者,望着窗外格外耀眼的月亮。
“哥问吧。”
郝阿柚觉得艾慕帆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把自己叫起来的,怎么还让自己出题呢?
他身子往后仰,仔细欣赏着艾慕帆神一样的侧颜。
“他打你哪了?”
艾慕帆不看郝阿柚,十分坚定地目视前方,用食指指着自己颧骨、嘴角还有脸颊。
郝阿柚蜷缩的双腿一下子盘在一起,身子也正坐起来。
“这孙子打人怎么光打脸,真不讲武德。”郝阿柚怒不可遏。
艾慕帆无动于衷,依旧像是被夺舍似的盯着前方。
郝阿柚还真是一宠到底“下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威胁你离开我?”
自己见到“伤痕累累”的艾慕帆时,他就一直说是他连累了自己,当时就好奇他为什么这样说。
艾慕帆点点头,这次他没说谎。
郝阿柚“他怎么说的?”
艾慕帆回答“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只会连累哥。”
郝阿柚不屑地笑了,摆出慵懒的姿势质问“所以你就信了他的话,口口声声说要离开我?”
“我没有信。”
艾慕帆的回答有点出乎郝阿柚的意料,既然艾慕帆不信,为什么还要说离开之类的狠话。
艾慕帆没等郝阿柚的问话,就一语道出“后来他说只要看见我和哥在一起,他就会一直针对哥,直到逼着哥退学。”
艾慕帆的话不假,刘遥确实有言。
郝阿柚没想到刘遥竟然这么狠决,还想把自己逼退学。
他越想越气得慌,哐哐地锤了两下床“这傻逼,还想逼老子退学。如果真退了学,看老子每次放假堵不堵他就完了。”
艾慕帆看向郝阿柚,眼睛里都是埋怨“哥不许退学,哥退学我也不上了。”
郝阿柚见艾慕帆有些动怒,嘿嘿地笑了两声“我不退学,他退学我也不可能退的,老子可是要考大学的人,当然,大专也算大学。”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堂堂大学霸居然扬言和自己一起退学,这简直是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他严肃起来“不许开玩笑。”
艾慕帆回答得很快“我没开玩笑。”
郝阿柚见艾慕帆丝毫没有悦色,身体僵住了“别说了,咱俩都不退学,在这假设不会发生的事情,太没意思。”
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两人心里都有一个求知若渴的问题,但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郝阿柚耐不住冷场,他眼睛咕咕地转动,大着胆子问艾慕帆“哎,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艾慕帆身体一抖,说“没什么看法,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压抑人性。”
郝阿柚点点头,也没什么想问的了“好了,我的问题也问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考试。”
说着,就又躺下了,可是身边的那个人依旧不动。
“哥,我睡不着。”
郝阿柚嗤笑一声,开玩笑“怎么?想让我给你唱童谣,哄你睡觉吗?”
艾慕帆当真了,迫不及待地趴到郝阿柚面前,在月光下眼睛显得格外明媚。
“真的可以吗?”
郝阿柚觉得可笑,这呆子怎么总是把别人的话当真呀,以后会不会被情所伤啊?
“我想听《外婆的澎湖湾》。”艾慕帆已经开始点歌了。
说实话,郝阿柚还真会这首歌,小学的时候参加大合唱,唱的就是这首歌。
郝阿柚身边的床垫猛地一弹,抬头看的时候,艾慕帆已经躺在他的床上了。
郝阿柚“......”
他被逗笑了,有时候艾慕帆还真像个孩子。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
......
郝阿柚唱着唱着就陷进去了,忘记了今天的痛与伤,只有悠悠歌声和艾慕帆陪着自己入梦乡。
艾慕帆这次却偷偷地抹了眼泪,小心翼翼,尽量不打扰郝阿柚。
郝阿柚唱完,温柔地说“艾慕帆,晚安......”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