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城市浸染包裹。

弘创集团总部大楼，三十八层。

蒋覃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摊着一堆文件，屏幕上是舆情组刚发来的最新报告。

他的办公室宽敞得有些过分，冷色调的极简设计，每一件家具都线条利落，泛着金属或玻璃的清冷光泽。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昂贵香氛，混合着电子设备运行时微不可闻的嗡鸣，

热搜榜单被放大显示在屏幕中央，那个刺眼的“#李维安霸凌#”词条，虽然热度数字比几个小时前的高峰期略有回落，旁边那个紫红色的“爆”字已经消失，但依旧顽强地挂在前十的位置。

更让他头疼的是，紧随其后的“#NEXUS团队摩擦#”和“#星灿娱乐回应#”这两个话题，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热度不降反升，被各路人马顶了上来，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公关部按他的要求发了声明，措辞模棱两可，既承认了练习室视频的存在，又强调那是“成员间的正常互动”，还顺带描述了NEXUS的团魂，试图把舆论往“兄弟情深”上引。

说来也巧，李维安和于炆恺这俩因为相似的浓颜×混血感脸，也被拉扯过CP。

如今公关部这么刻意地一“卖情怀”，打出“兄弟情”的旗号，还真就勾起了一些早已冷却的CP粉和部分立场不坚定的团粉的回忆。

她们开始在相关微博下面留言，说什么“他们关系一直很好的，只是心情不好被恶剪了吧”、“相信哥哥们能处理好矛盾”、“是我们NEXUS的羁绊啊”之类的言论。

一时间，那些原本一边倒指责李维安、同情于炆恺的声音里，掺杂进了这些略显“模棱两可”的论调，舆论风向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平和迹象。

然而，蒋覃心里清楚得很，这种平和只是表象，甚至可以说是虚假的。

而评论区的另外两股势力更是活跃。

李维安的Angels战斗力惊人，组织严密，控评、反黑、举报一条龙，此刻正铺天盖地地在各个平台“洗地”。她们坚称那段疯传的视频是经过恶意剪辑和拼接的，练习室的监控摄像头角度刁钻，本来就容易产生视觉误差，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截取片段、歪曲事实，才营造出所谓的“霸凌”假象。

她们的核心诉求很明确：要求发布视频的“造谣者”立刻删除视频、公开道歉，并要求平台严肃处理相关账号。言辞激烈，态度强硬，仿佛自家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炆恺的火苗们则揪着细节不放，控诉公司偏心。她们的风格略显不同，并没有直接攻击李维安本人，而是紧紧揪住视频中的每一个细节不放——比如李维安推搡于炆恺的力度、于炆恺踉跄的幅度、旁边其他成员或漠然或看戏的表情，以及最关键的——公司发布声明的速度和语焉不详的态度。

她们的矛头直指星灿娱乐，控诉公司资源分配不公、长期偏袒李维安、对于炆恺的困境视而不见，甚至暗示这次事件背后有公司高层的默许或纵容。

真正的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玩梗，有人分析，有人搬运各种陈年旧料和所谓的“内部消息”，纷纷表示“就得看208们切瓜?啊豪迟豪迟”。

蒋覃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眼神有点飘。桌角放着杯凉透了的咖啡，他懒得再碰，随手拿起手机，切到小号“韭菜盒子090”。

他瞅见于炆恺刚发的微博，下边很热闹，各路人马已经在下边刷了几千条评论。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盯着那句“一切都好”看了几秒，手指悬在键盘上，想打点什么，又删了。

“……唉。这么可怜的。”蒋覃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但面上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

蒋覃其实很喜欢NEXUS的团感。尤其是于炆恺舞台的直拍，其中的一些百万播放的更是有蒋覃循环播放、狂刷数据的功劳。

可现在这事儿一出，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粉的心情多一点，还是老板的头痛多一点。

秘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行程表：“蒋总，这是晚上星灿的会议安排，您看一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

蒋覃接过来扫了一眼，八点开会，地点在星灿总部，参会人员包括NEXUS全体成员、公关部、经纪团队，还有他自己。他点点头：“没问题，就这样吧。”

秘书退出去后，他把行程表扔到桌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高楼的霓虹灯闪烁得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演出。

他眯着眼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于炆恺站在休息室里，低头摩挲水杯的那一幕。

那张脸……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蒋覃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小时候，他好像也追过一个童星，长得挺漂亮，眼睛弯弯的，像会说话。

那会儿他还幻想着自己也能站上舞台，唱歌跳舞，被镜头追着跑。

后来家里把他塞进商科，那个影子就淡了，连名字都记不清了。

不能是于炆恺吧？

蒋覃有印象，那个童星主要是拍戏的，接的也多是大腕云集的剧集，只是他后来因为学业淡圈了？

记不清楚。

蒋覃当时也正值中考，脑子里除了语数外就没别的。

他摇摇头，勉强盖棺定论——应该是自己脸盲的毛病又犯了，最近压力也太大，脑子开始胡乱拼凑记忆。

他转身回到桌前，打开电脑，把心思强行拉回工作模式。

晚上还有场硬仗要打，他得想想怎么把这堆烂摊子收拾干净。

星灿娱乐总部，会议室。

八点整，门推开，NEXUS的五个成员鱼贯而入。李维安走在最前面，栗色卷发被灯光一照，泛着点金光，微笑唇自带亲和，目光却凌厉得吓人，在察觉到蒋覃的注视后才收敛。

于炆恺跟在后面，低着头，没戴口罩，眼神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其他三个成员神色各异，有的偷瞄李维安，有的低头玩手机，气氛微妙得像是被手术刀切过。

蒋覃坐在长桌主位，公关部长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叠材料，额角还有点汗。

经纪人和助理们坐在另一侧，低声交谈着什么。

“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蒋覃开口，声音冷冽，“这次会议的目的很简单，统一口径，解决问题。”

他视线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于炆恺身上。于炆恺抬了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蒋覃心里“啧”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哥啊，你别倔啊！

他收回目光，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公关部的声明已经发了，舆论却还在发酵。接下来的重点是稳定粉丝情绪，避免事件继续扩大。”他顿了顿，看向公关部长，“你，后续方案呢？”

公关部长赶紧翻开手里的材料，清了清嗓子：“蒋总，我们准备了两套。第一套是继续强调团队和睦，安排几个团综物料，突出成员间的互动；第二套是适当冷处理，等热度下去后再推新的团体活动。目前倾向于第一套，但需要成员配合拍摄一些内容。”

蒋覃点点头，没表态，转头看向NEXUS的五个成员：“你们呢，有什么想法？”

李维安第一个开口，声音轻快：“蒋总，我觉得团综是个好主意。我可以多展现一下团队里的担当，大家一起努力，肯定能把误会解释清楚。”

误会？蒋覃和他对视，眼神带着考究。

李维安笑得恰到好处，眼角弯弯的，配上裱花蛋糕似的妆容，让人提不起敌意，和粉丝口中的天生爱豆没有区别。

里子却是脏的。

蒋覃没接话，心里却冷笑了一声。

你要去演戏，那金马奖直接拿到手软啊！

其他成员则零星说了几句，大多是附和，没什么实质内容。轮到于炆恺时，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没意见，公司安排就好。”

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沙哑。

蒋覃皱眉，也盯着他看了两秒，依旧沉默是金。

会议室的空气有点凝滞，公关部长赶紧打圆场：“那就先按第一套方案走吧，我们会尽快安排拍摄。炆恺，你的社交媒体反应不错，之后可以再发点日常，稳定一下粉丝情绪。”

于炆恺点点头，没多说。

蒋覃靠回椅背，指尖停了停：“散会吧。拍摄的事尽快落实，具体细节我不管，结果我得看到。”

众人起身收拾东西，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桌椅移动的轻响。蒋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正准备离开，余光却瞥到于炆恺还坐在原位，低头盯着桌上的水杯，像在发呆。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低声问：“还有什么事？”

于炆恺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神有点茫然：“……没有，蒋总。”

蒋覃“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但到门口时还是折返：“不早了，早点回去。”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读出了几分无奈。

于炆恺眨眼，率先避开，然后笑笑：“嗯，谢谢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