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从湘妃竹帘的缝隙间漏进来,在案头织就金红交错的网。林桐将新折的几枝桃花随意插入白瓷瓶中,粉白花瓣簌簌轻颤,倒像是被惊动的蝶儿,带着未褪的露水,在瓶底荡开细碎的涟漪。她支着腮望向瓶花,穿堂风拂过窗棂,惊得檐下的鹦鹉扑棱棱振翅。昨日宝钗那句 “恰似困在茧中的蝶”,此刻竟与眼前的花枝缠绕在一起,在心底缠出丝丝缕缕的愁绪。
“姑娘,三姑娘打发翠墨来传话,说秋爽斋新得了蒙顶甘露,说要请姑娘去品鉴品鉴。”紫鹃一面收拾着散在榻上的书卷,一面轻声提醒。林桐指尖划过书页间夹着的玉兰书签,忽想起前日探春相邀,心中微动:“快替我把那件天青色罗裙取来,再装两盒新制的玫瑰香露,咱们这就过去。”
沿着沁芳溪往秋爽斋去,道旁碧桃夭夭,海棠灼灼,粉白花瓣落了满地。林桐踩着满地胭脂似的花影,忽见池塘里锦鲤衔着半片桃花,漾开一池碎金。远处藕香榭的飞檐上,铜铃被风一吹,发出清泠泠的声响,倒像是谁在耳边轻轻叹息。
林桐方跨过秋爽斋的雕花门槛,便听得里头传来清脆的棋子落盘声。只见李纨歪在湘妃榻上,手里拨弄着掐丝珐琅护甲;迎春缩在软榻一角,正给棋盘上的白玉棋子描金;惜春则倚着斑竹书架,狼毫笔蘸着松烟墨,在《落雨图》上勾勒藕香榭的飞檐,墨迹未干处洇开一片黛色。
“林姐姐来了!”探春从紫檀木书桌前立起,月白绫袄上的翠竹刺绣随着动作轻晃,案头摊开的《革新策录》被穿堂风掀起边角。她眼波流转,伸手将散落的宣纸压住,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泠声响:“快些坐,我方才正与姐妹们说起新得的蒙顶甘露。”
众人寒暄间,忽见竹帘微动,金累丝护甲轻叩门框发出细碎声响。王夫人款步而入,家常髻上只斜簪一支点翠银簪,月白绫裙扫过青砖地,带起一缕龙脑香。
众人赶忙起身请安,王夫人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坐下,她目光扫过厅内,眼角细纹里藏着经年的疲惫,薄唇抿成一线,倒比往日更添三分威严:“都不必拘礼了。今日叫你们来,是三丫头有话要说。”说罢,眼神看向探春。
探春身姿端正地站起,神色恭谨,说道:“回太太的话,如今府里进项渐少,开销却不见减。我寻思着,若不趁早想法子开源节流,只怕往后日子不好过......”她话音未落,迎春便攥着帕子小声道:“三妹妹,老祖宗最讲究规矩,这革新之事......”
“二姐姐!”探春急得跺脚,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府里坐吃山空?若再守着旧规矩,只怕连园子里的丫头们月钱都发不出了!”她转头望向林桐,目光里带着期许:“林姐姐素日最有见识,不知可有良策?”
惜春在一旁搁下笔,宣纸上未干的墨痕在穿堂风里微微晕染:“三姐姐但说无妨,我们听你的便是。”
林桐抚着鬓边茉莉,瞥见案上探春新写的《革新策录》,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三妹妹所言极是,我岂有不支持的道理。这革新之举,虽困难重重,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总会寻得解决之道。”
探春感激地看了林桐一眼,说道:“林姐姐,你一向聪慧过人,我正想听听你的见解。”
林桐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簌簌飘落的海棠:“三妹妹,依我看这革新,可从开源和节流两方面着手。先从这节流来说,那些婆子们守着满园子花草,却任着玫瑰露白糟蹋,桂花蕊喂鱼。若将园子分作几处,包给她们打理,产出的香料、药材按例分成,岂不比白拿月钱强?”
宝钗轻摇团扇,扇面上的折枝梅随着动作轻颤:“林妹妹这话在理。就说稻香村的菜蔬,蘅芜苑的香料,若能专人照料,多余的卖到铺子里,也是进项。”
探春激动得手腕玉镯叮当响,指着策录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道:“林姐姐,宝姐姐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这大观园里,光花草养护的婆子丫鬟就有不少,平日里做事也没个章程,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我想着,将这园子的各处划分开来,承包给那些婆子丫鬟,让她们负责各自区域的养护,这样既能节省开支,又能提高她们的积极性。我早算过,单是园子里的产出,若整治得当,每年便能省下上千两银子!”她忽地压低声音,“只是这物资进出,还需有个严整的规矩......”
“这有何难!”林桐取下鬓间的银簪,在砚台里蘸了蘸墨,“立个‘物资登记簿’,一物一记,就像诗社记诗稿般仔细。
宝钗紧接着补充道:“除了登记,还得安排专人定期查验,看谁还敢偷奸耍滑!”正说着,忽听珠帘 “叮咚” 作响,王熙凤一身月白窄袖长袄,斜簪着赤金点翠凤钗,笑盈盈地跨进门槛:“哟!我来迟了,可别耽误了姐妹们的要事?听说三妹妹要对大观园来一番革新,我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
探春连忙迎上去,拉着王熙凤的手笑道:“琏二嫂子来得正好!我正愁不知从何下手呢。嫂子管家多年,经验丰富,可得给我们出出主意。”王熙凤捏了捏探春的脸,眼波流转:“三妹妹,你这想法忒大胆!我也瞧着这府里该变一变了只是那些老货们,怕是要嚼舌根。”她忽地压低声音,“不过别怕,有我在呢!”
王夫人听着众人议论,手中佛珠捻得飞快,眉头越皱越紧:“三丫头,这革新虽好,可祖宗规矩哪能说改就改?”探春正要开口,林桐已捧着茶盏上前:“太太,咱们只在园子里试行,若见了成效,再禀明外祖母也不迟。”王夫人望着林桐鬓边晃动的珍珠,半晌才叹道:“你们仔细着些,别闹出事端来。若遇到难处,需及时告知我,切不可自行其是。还有那些个底下的人,心思各异,你们要拿捏好分寸,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王熙凤款步上前,嘴角噙着笑意,眼神灵动狡黠:“太太说得极是!有您在背后撑着,我们行事也更有底气。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和三妹妹、林姑娘定会把革新之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您失望!”
第二日,探春便将园子的婆子们聚在议事厅。那些婆子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疑虑。赵嬷嬷扯着嗓子嚷:“这不是折腾人嘛!”探春 “啪”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赵嬷嬷,您不是常说蘅芜苑的杜若香最值钱?往后您只管用心打理,卖了银子,三成归您!做得好还有额外赏钱!”
王熙凤倚着门框,手中的鎏金护甲敲得门板“哒哒”响:“大伙都听好了,这革新可是上头太太和老祖宗都点头的事儿,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可别怪我手里的板子不长眼。但要是做得好,赏钱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众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有几个眼尖的已开始盘算自己能管哪块地。
在划分园子承包区域时,林桐拿出精心绘制的大观园地图,上面清晰标注了各处花草树木的种类、分布,以及养护要点。她和探春、王熙凤围在一起,根据每个婆子丫鬟的特长和经验仔细斟酌。比如,她留意到赵嬷嬷对花草习性十分熟悉,便把将种植名贵花卉的区域分给赵嬷嬷时,赵嬷嬷笑得合不拢嘴,满脸褶子都舒展开来:“林姑娘、三姑娘真是心思细腻,这下我可得把那些花儿宝贝得紧!”王熙凤在一旁笑着打趣:“赵嬷嬷,你可得好好干,要是把这园子的花儿养好了,赏钱够您买好几件鲜亮的新衣裳!”
王熙凤在一旁打趣道:“赵嬷嬷,您可得好好干,要是把花儿养好了,赏钱够您买好几件鲜亮的新衣裳!”
物资登记制度推行初期,负责登记的小厮和丫鬟们手忙脚乱,差错不断。林桐亲自到登记处,她照着现代的记账法子,手把手地教他们用分类记账法,还让人制作了精致的标签和目录。王熙凤站在一旁,咬着帕子笑道:“林丫头这脑子,比账房先生还灵光!”正说着,忽听得外头吵嚷,原是赵姨娘院里的管事嬷嬷嫌登记麻烦,想偷偷夹带绸缎。王熙凤冷笑一声:“来呀!给我打二十板子,看谁还敢犯!”在几人的齐心协力下,革新计划顺利推进,登记工作渐渐步入正轨,账目也变得清晰明了。
然而,随着革新推进,一些守旧的管事暗中抵制,散布谣言说革新冲撞了园子风水。林桐得知后,与探春、王熙凤在长辈齐聚的宴席上据理力争。探春从容不迫地展开账本,条理清晰地说道:“自革新以来,花草养护成本降了两成,香料、药材售卖每月多进项二十两银子,池塘鱼虾供应府里节省开支,多余的拿去卖也有收益。这些实打实的好处,足以证明革新的益处,与风水并无关联!”
王熙凤见状,适时起身,笑容满面却暗藏锋芒:“老爷太太们,如今府里的境况,革新已是箭在弦上。三妹妹和林丫头的法子成效显著,若还有人胡乱嚼舌根,传些不实之言,也别怨我到时按规矩处置,还望老爷太太们定夺。”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长辈们沉默不语,一时竟也挑不出错处来。
为发展新产业,林桐借鉴现代营销手段,提议举办一场 “大观园好物展销会”,邀请贾府的亲朋好友以及城中的商贾前来。她亲自设计制作精美的宣传帖子,洒金宣纸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大观园产出的香料、药材、特色手工艺品等。王熙凤则凭借广泛的人脉,邀请城中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前来。展销会上,丫鬟们现场展示精湛的制香、刺绣技艺,引得宾客们赞叹不已,订单如雪片般飞来。王熙凤累得香汗淋漓,却笑得眉眼弯弯:“林丫头,你这主意可真是绝了,往后咱们贾府怕是要日进斗金了。”
在三人的齐心协力下,革新计划顺利推进,大观园焕然一新。稻香村的婆子们哼着小曲运送新鲜菜蔬,蘅芜苑飘出的香料香气引得路人驻足。林桐站在潇湘馆前,望着园子里忙碌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心中满是欣慰。远处,探春和王熙凤手挽着手走来,三人相视一笑,笑声清脆悦耳,惊起一树栖鸦,扑棱棱地飞向霞光满天的天际,仿佛也在为这变革的胜利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