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敲敲碗沿，把筷子递给他，“吃吧。”

棕皮小蛇接过筷子。

阳春面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做法讲究，有许多门道。面要选滑溜溜的挂面，单独煮面后捞出过凉水，荷包蛋要煎得焦焦的，青菜烫得酥酥的，以猪油打底，生抽增味，老抽上色，蚝油提鲜，辅一点麻油提香。

因为陆思在，小蛇……也在，所以他还加了牛肉卷。

陆思是个肉食动物，小蛇看上去也是。

“好香啊。”小蛇拿着筷子却没动手。

棕皮小蛇现在非常大只，坐在陆予的椅子上甚至显得有点委屈，看着冒着热气的面。

一室静默，过了一会，陆予恍然。

“.……你不会用筷子？”他想出了这个可能性。

毕竟是他是一条小蛇，这也是有可能的。

小蛇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舔了舔嘴唇，重新把唯一一双筷子递给他，“你先吃。我不饿。我刚刚吃过了。”

“你吃……”后半句陆予差点咬到舌头。

我艹。

刚吃过了。

吃什么。

怎么吃的。

啊。

陆予震惊地沉默了。

他机械地接过筷子，慢慢地吃了几口，就在棕皮小蛇聚精会神看着他的目光下，吃不下去了。

“你吃吧。”他把碗推过去，问，“你会用筷子吗？”

棕皮小蛇用行动回答了他：不会，但不影响。

他捧起大碗，哗啦哗啦三两口就把剩下的面都吃完了。

汤都不剩。

陆予叹为观止。

小蛇拿起碗要起身。

“我去放，你坐着。”陆予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接过碗。

小蛇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从善如流地握住了他的手。

双手将他的手掌包在里面，微凉的触感。

陆予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把所有动作都做得黏黏糊糊，也许是这本身就挺黏糊，“我去放东西。”

抽了下手，居然没抽出来。

陆予：“.……”

再大力一抽，手终于获得解放，这回小蛇抬头看他了，非常熟悉的金色瞳孔里透着委屈的目光。

陆予被他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决定用对待真正小蛇的语言对待他，“……不动啊。我马上回来。”

接着转身就走。

脚步很快。

他现在发现了，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够柔情蜜意地哄一个看起来超过一米九的棕皮男人。

……尽管他知道这是小蛇。

明明还远远达不到小护士们和陆思给他起的冷面医生，冷酷无情外号的程度。

陆思正在边看下饭视频边嗦面条，见他出来，问道，“哥你吃完了？”

“嗯。”

“什么时候看恐怖片？”

“.……”陆予放好碗，转身，“今天一定要看？”

“你都好久没陪我了！”陆思提高了声音，“你数一数，之前你就一直值班，我来找你屋子都乌漆嘛黑的，丢我一个人在家，你好不容易放假了居然还不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一个爱好……”

“好了，好了。”陆予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开始痛了，“现在我还有点事，晚上八点？看两个小时，十点也不算太晚。”

“好耶。”陆思计划得逞，立刻换上笑脸，“我来选，有一个想看好久了。”

“……”陆予往卧室走，无奈道，“为什么不自己看？非要拉你哥？”

“两个人才有氛围！”陆思拉长声音，“家里还有酒吗，我要买点吗？”

陆予停下脚步，“你现在变成小酒鬼了啊。”

“没有啦，小酌几口。”陆思笑道。

陆予转身回卧室，“在餐边柜里，应该还有，你找一下。”

回卧室，棕皮大蛇不见了，盘在床中间是刚刚陆予给他拿的衣服和金黑小蛇迷你版。

“你变回去了？”

比起面对一个刚刚发生过奇怪事情的高大男人，还是小蛇形态更好。

陆予刚松了口气，一眨眼，棕皮裸男又出现了。

跪坐在他床上。

尽管陆予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视线还是一瞬间聚焦在关键部位。

我艹。

他勉强把视线固定在小蛇脸上。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依旧如此强悍。

“我变成人形的时间有限，不想浪费。”小蛇的声音低沉。

“先把衣服穿好。”陆予控制自己的视线不下移。

他是个医生，虽然之前被蒙蔽了大脑，但是现在回过神来，不可避免就开始认真思考这种构造的合理性。

两根，蛇类的生|殖系统……其中一个还有倒|刺，是软软的，又很有弹性，是什么物质……角蛋白吗……

“我穿好了。”小蛇三两下套上衣服裤子。

陆予在床边坐下。

“你知道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小蛇乖乖点头，往他这边蹭了蹭。

“你都要回答我，不然……”陆予顿了顿，“不然就要告诉动保局了。”

等一下，有点不对劲。

“动保局知道吗？你这个变人的情况？”

“知道。”小蛇继续点头，往他这边蹭，拉过他的手。

好吧。

陆予懒得管了，任他拉着，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之前看那两人就诡异得很。

“你们是一伙的？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个变人……是，额，已经形成了一个组织？”

棕皮小蛇握着他的手，进一步贴近，几乎要把陆予挤下床了，陆予只好把他推过去，也上了床，靠在床头。

“我们严格来说不是一伙的……”

于是，小蛇给陆予讲了一个对他来说完全崭新的世界。

小蛇一直生活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动物会在天地间吸收妖力，妖力达到一个临界值，就可以化形为人。经过近千年的演变，早已发展成自成一体的社会，也早已有了等级制度，和各大家族，和人类几乎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们都在原始森林中，避世而居。

小蛇来自蛇类家族，是三大家族之一。原来他应该安安分分地呆在原始森林中，和兄弟姐妹们一起，但他在临近成年时因为好奇偷跑了出来。

“等会，你还未成年？”陆予不得不打断道。

他跟未成年……！

“我们125岁成年，我124岁。”小蛇抱着他的手，歪头。半长的头发扫过他的手，痒痒的。

“你几岁了？”小蛇问他。

陆予从来没觉得年龄难以启齿过。现在终于体会了一把。

“.……我，27岁。”

小蛇金色的瞳孔眯了起来，生疏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尖利的蛇牙。

果然还是幼崽呢，小人类。

怪不得好可爱。

“真可爱。”小蛇嘟囔，把头埋进他的手里，陆予能感觉他坚挺的鼻梁戳在他手上。

小蛇拥有优越的骨相面孔，是东西方混合的长相。

到底谁可爱啊。

陆予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看着不停蹭着自己手心，似乎还在细细闻着的小蛇，忍不住问道，“你有皮肤饥渴症吗？”

“什么是皮肤饥渴症？”棕皮小蛇趴在床上，头枕在陆予手上。

“皮肤饥渴症是一种心理现象，指个体对身体接触，拥抱，抚摸等形式的肌肤接触的渴望或需求，当得不到足够的身体接触时，就会出现紧张，焦虑，或者抑郁情绪……”

“接触？”小蛇蹭蹭他的手，“我想。”

“拥抱？”他移了过来，把头埋进了陆予的小腹，抱着他的腰，陆予感觉他的呼吸隔着衣服喷在自己小腹上。

“喜欢拥抱。”

棕皮小蛇拉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抚摸，喜欢你摸我。”

他的声音闷闷的，随着呼吸埋进陆予的小腹。

我艹。

陆予感觉自己像回到了青春期，下身腾然升起的欲望让他震惊。

他顺了两下棕皮小蛇的黑发。

顺便掰回了他想往下看的头。

“继续。”陆予面无表情道，“那你……为什么会找我？”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小蛇是突然出现在他家的水池里的，他之前只当是巧合，但现在看来……

“我是顺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找来的。”棕皮小蛇闭着眼，“我受伤了，被捕蛇队追杀，然后一路顺着那个味道，就到这里了。”

“好闻的味道……？什么是捕蛇队？”陆予看着他浓密的睫毛乖顺地垂着，整个人显得乖巧安静，不由得顺了顺他的头发，放低了声音。

“你身上，有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小蛇鼻尖埋在他的小腹，仿佛为了证明，还深深吸了口气。

陆予捏住他的鼻子。

好闻的味道？难道是沐浴露？

“不是沐浴露。”小蛇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先一步否定了，“是你身上的，和别人都不一样。”

“我觉得，很像是雌性发情的味道。”

“……等会。”陆予皱起眉，“我不是……女的，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小蛇金色瞳孔里又盛上了一点委屈，“只是好像。”

“好吧。”陆予拍了拍他的头，忽略心里那点不舒服，继续问，“捕蛇队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刚来时你伤得很重。”

“捕蛇队是专门抓蛇的，他们都是人类，要抓蛇炼丹。”

“剑上应该有毒，不然我的伤口早就应该愈合了。妖力也不会一直这么少。”

“他们估计不认识我，如果知道我是属于三大家族之一的，肯定不敢抓我。因为等着他们的，是来自全族的报复。”

全族的报复……

中二而吓人。

“原来是这样。”陆予还想再问，就听见敲门声。

“哥？你在干嘛？”陆思在门口喊，“我进来啦？”

我艹！

门没锁。

“快快快你快变回去。”陆予抓紧了他的头发，急切道。

棕皮男痴情埋腹。

这关乎他在他妹面前的一世英名啊！

小蛇听话地变了回去，过了一会，一条金黑色小蛇从衣服里游了出来，陆思也打开了门。

“你干嘛呢哥？为什么不理我……”

陆思盯着陆予小腹上的一堆衣服。

“我艹……”

她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