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号开学，在职教师需要提前一天去学校开会，进行本学期的教学安排。

姜云意上学期带的高三，这一学期再次从高一带起，正好跟程愈同届。

程愈没有选择住校，他住的近，更不喜欢住校生约束的生活。

姜云意提前得知了教室分配，她今年任6班7班的语文课，并不跟程愈在同一个班。但程愈的班级在5班，正好跟她同一层楼。

学校班级学生安排按照成绩随机抽取，原本她想着，程愈如果能在她的班级，她能多了解一些情况。

得知没有分配在姜云意带教的班级，程愈没有露出愉悦亦或者惋惜的表情。

也许对于他来说，本身这不是困扰的因素。

这天晚上难得的没有补习安排，尽管知道程愈不是一整天地在视线所及处表现出的那么“乖”，姜云意仍是给了他放松的时间。

这个暑假她不是每天都尽可能多地安排学习内容，大半时间都给了程愈自习。

她的作用无非是在一旁监督，不至于他扔下书本消磨时间。

第一天学校没有安排教学任务，学生们多是处理课本分发等琐事，非住校生甚至下午就能回去了。

开始上课后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程愈仍是掐着点进教室，整天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百无聊赖。

他曾经的高中升学率不高，一个学校没几个同校升上来的同学，更不要说在同一个班。

新的环境，陌生的面孔，同学们不知他过往经历，一切都新奇而陌生。

通校生不如住校生相处的时间多，便显得他形单影只起来。

程愈本身不是需要热闹的性格，自认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拥护，更清静些。

然而没几天，他的课桌内便多了几份显而易见出自女生的小礼物。

即便是再严谨的学校，也有那么几个不循规蹈矩的学生。

他性格低调，不代表自身普通，优越的外表不需要多具存在感，本身便是人群的焦点。

同样的，开学甚至没到一周，班级内的同学便得知了不少他过往的传言。

不同于曾经学校的无所畏惧，三中学风不止上升了几个等级，交际简单的他们都是尽量避免与之接触。

同处一个办公室，姜云意能听到隔壁班级老师们偶尔讨论的内容。

她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程愈表现得如何，只有相处起来才会清楚。

他原不是惹是生非性情暴躁的人。

不过担心他为此困扰，姜云意还是委婉询问了两句。

不知是没察觉还是不以为意，程愈一如往常，她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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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班那个程愈，还是那样？”

“听说是那个学校升上来的，那可不容易。”

“不容易又怎么样，还不是不珍惜这样的机会。”说话的是5班的数学老师，姓李，与姜云意年龄相当，差不多同一批进来的老师。

他们办公室在一楼，是一个大办公室，各科老师都有。

语文组三个老师，数学组六个。

5班语文老师何老师道，“他在我课上睡觉，说了几次都没用。”

李老师，“其他课的老师都这么说，找班主任反应了，都没用。”

“好像是没有监护人，也挺可怜的。”

“那就更应该好好学，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的，只有考个好学校，才是出路。”

“没办法的，那种环境出来的，能考上都是超常发挥了。”

“我真羡慕你，带的班级没那么多事。”何老师说着，突然对姜云意道。

两人同科教师，常在一个办公室，平时能说得上话。

姜云意道，“只要不是捣乱的学生，都挺好教的。”

何老师点头，“也对，至少不会故意破坏课堂纪律，只是不学。”

真不是大问题。

他们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有擦边过线，奋发扶摇直上的，也有考得好，突然就不想学，或者不适应，成绩猛跌的。

程愈这样的，实在算不上什么。

“程愈这学生，长得是真好看，我执教这么多年，见过比他长得好的还真没有”

“难咯，不知道这一届女生要被祸害成什么样。”

倒不是说程愈会主动招惹女生，只是少女情窦初开，免不得被长得好看的男生吸引。不说谈不谈恋爱，单就这个心思，一不放在学习上，总会受点影响。

“别的好说，同一层楼的反而需要注意。”

“还好我们班这一届女生看着都挺乖的，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

“这看着乖的也不省心呐。”

这位老师这么一说，其他人免不得想起一件事。

前几届有个年级排名总是前几的男生，在学校表现优异，从没有负面绯闻。然而就是在高三那一年，有个女生怀孕了，直接闹到了学校。

这事情大的，就是姜云意这个之后入职的老师都听说过。

按理这样的学生应该严惩，但正值高三，学校又舍不得这个重点苗子，最后两家家长协商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算平息了。

因为对这件事过于关注，老师们都知道了两人大学后没多久就因为异地分开了。现在男生留在了另一个城市工作，女生仍在这里，据说已经结婚了。

众人不由唏嘘。

“所以说，学生时期的感情再好，也经不住时间。”

“学生就该好好学习，谈恋爱到头来不过是伤心伤肺，还影响前途。”

“……”

老师们说着，又就学校内屡禁不止的早恋现象展开了一段讨论。

类似的内容隔几天就能出现，姜云意习以为常，听过就罢。

学校内不乏恋爱学习两不误的学生，也有为了喜欢的人努力上进的学生，然而这些终归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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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意知道程愈学校的不少事，比如上课睡觉、态度不端正，倒是没跟女生过于亲近，但收到过不少女生的礼物。

她从未在程愈面前提起过。

程愈接受了她要求的补习，但她自知，这些都不代表她能对他的行为超过界限的干涉。

她能对着旁人说这是同小区的弟弟，说到底，不过是她自认的稍显亲近的邻居。

程愈端着水杯从门外进来，姜云意看着他更接近门框的距离，突然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程愈顿了下，坐下喝了口水，“不知道。”

“那正好量一下，看看我有没有看错。”

每天相处，不容易感觉到细微的变化。

只要不是学习相关的事，程愈总是会显得积极些。

她让程愈贴墙站立，用书本比了个位置做标记，拿出皮尺量了下长度。

“一米八五。”姜云意道，“长了五公分。”

她有他初中的体检信息，那时候程愈的身高是一米八零。

这总是一件高兴的事。

她问，“晚上睡觉会腿抽筋吗？”

生长期过快身体会出现一些明显的症状，说明这时候需要能量的补充。

程愈，“没。”

姜云意想了下，道，“以后早上的牛奶不能断了，我让我妈炖点汤，你多喝点。”

程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

她把皮尺收起来，重新取出资料。

暑假复习的进度不快，程愈却再次展现出了他绝佳的天赋，姜云意已经快赶不上他理科的学习进度了。

她当初学的文科，除了数学，其他理科内容的程度掌握不深。

即便是数学，这么些年该忘的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还是因为程愈，才重新捡了起来。

就比如现在的这道物理题，看了好几遍答案都没有找出合适的解答点。

姜云意已然能坦然接受失败，不觉尴尬，不会因此认为会在学生面前有失权威。

何况程愈也算不得她真正的学生，不需要维持该有的地位。

她估摸着，程愈也没怎么将她老师这个身份当一回事。

她说道，“这道题我看不懂，不然你找你们物理老师问问？”

程愈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画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老师不是说要给我补习吗？”

姜云意迟疑片刻，“我讲的不一定有你们专业的老师好。”

程愈好整以暇，“可我就想要姜老师讲给我听，怎么办？”

姜云意无法，只好道，“那我明天问过其他老师，再来教你怎么样？”

程愈乐见其成，却仍道，“以后老师碰到不会的题，不会都要第二天才能跟我讲吧？”

姜云意无奈妥协，“下次的习题，我学会了再来给你。”

程愈惬意点头。

仿佛恶趣味终于得到了满足，这一天他表现得格外认真。

姜云意想，要是程愈每次都这样，她也不是不能提供点微弱的笑料。

她不认为这是一件羞耻的事，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一面，她一个文科老师，不会理科的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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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意答应了程愈，第二天上班，趁着休息时间，找同班的物理老师问了题目。

物理老师看了一遍题目，好奇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题对物理老师来说是只是一道稍有难度的基础题，但姜云意一个教语文的，来问物理题本身挺少见的。

姜云意道，“最近在给一个学生补习。”

她问，“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物理老师边写答题过程边笑道，“这倒是没什么，就当多一个学生问我问题了。不过你学生怎么不找个专业的老师？”

姜云意也跟着开了个玩笑，“谁让我是免费的呢。”

物理老师忍不住笑，说道，“来，我先跟你讲讲这道题的知识点。”

于是，继这天之后，姜云意又找了两次化学老师，一次生物老师。

生物偏向于文科，对姜云意来说问题不大，多看几遍总能理解。

只是物理她是真的为难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毕业多年的人，还需要重新学习高三的内容。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挑战？

程愈有时见她苦恼的表情，会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老师还要继续教我吗？”

他在学校压根不听课，即便班主任把他喊进办公室，表示成绩太糟糕可能会被学校劝退，同样不以为意。

他不像其他环境单纯的学生，认为老师的话都是公理。

只要不触犯学校的底线，成绩不足以决定学校是否开除学生依据。

他不是擦线进的三中，成绩该在少部分之上。

班主任很是头疼。

他最怕碰上这样的学生，清醒地游离在规则线外，远比不学好的学生更难以应对。

唯一让5班任课老师们欣慰的是，程愈每次都有按时上交作业。

这多亏了姜云意会顺手将布置的课业当成补习内容。

曾经她想的是让程愈能有高中可以读，后来他考上了，又希望他能补完初中的内容，不至于跟不上。

如今，看着他显而易见的成果，对于一个老师而言，本身是一种满足感。

姜云意不愿意就这么丢开手。

她很清楚，一旦她放弃，程愈会比她先一步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