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岁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点了点头:“也好。”
他想去找找那个奇怪的疯女人,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发现一些线索。
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夜里的昌隆镇,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月光也朦朦胧胧的,将林祈岁的影子模模糊糊映在地上。
两人走出一段,林祈岁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回头朝弃婴堂的屋顶上看。
但夜里实在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
“别看了,”谢长兮伸手一勾他的肩膀,将他转回身来,“那个管事不在。”
“你昨晚出去的时候,他在么?”林祈岁问道。
谢长兮摇摇头:“走的时候没看见,估摸是我走以后,他才又回去搞事的。”
“你昨晚,真是出去找线索的?”
“咳,”谢长兮被问的噎了一下,笑道,“不然呢,我还能干什么?”
“谁知道,说不定你偷偷和这里的鬼串通好,想要一锅端我们呢。”林祈岁故意揶揄他,“毕竟咱们四个人中,你和它们才是同类。”
“臭小孩,真没良心。”谢长兮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我要真想对付你们,还用串通这里的杂碎?门一关,动动手指,你们三个都不够我拆吧的。”
林祈岁:……
好大的口气。
“好了,你不是要找那个疯女人吗?我们在附近转转,看看她在不在。”
谢长兮转移了话题,将这事揭过,林祈岁也识趣的没再追问。
两人在弃婴堂的周围溜达了几圈,都没看见疯女人的身影。
“你确定她昨晚就在附近?”林祈岁道。
谢长兮一扬眉:“我骗你干嘛。”
“那我们先去别处看看吧。”
两人穿出一条小巷子,继续沿着这条街往前走。
林祈岁想去后面那条镇民们聚居的街上看看。
那个有问题的管事应该也是这镇上的人,他如果不在弃婴堂这边,说不定回家了。
这条街不长,两人没走多远就走了这个劫的边缘,林祈岁看着面前弥漫的大雾,瞥向街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
“应该就是这里了。”
上次那个裹着蓝头巾的妇人领他们走的路。
“嗯。”谢长兮点点头。
两人一起拐进了巷子里。
巷子很窄,又有房子遮挡,便显得更暗了。
不知怎么,林祈岁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
虽然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但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们的后背。
“你有没有……”
林祈岁刚要开口,谢长兮突然不动声色的牵住了他的手。
少年一怔,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谢长兮朝他一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林祈岁点头,将后半句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沉默的在小巷子里穿梭,林祈岁明显感觉那股视线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直到穿出小巷,谢长兮突然脚下一顿,一缕黑雾猛地朝后袭去。
“啊……啊啊唔唔!”
一道女人的惊叫响起。
两人回过头,那疯女人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一尺的地方,这一转身,差点撞上。
林祈岁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谢长兮眯起双眸,危险的盯着她。
那黑雾就缠在她脖子上,越勒越紧。
“唔!啊啊……”
疯女人被勒的喘不过气,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乱糟糟的头发扫来扫去,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等等。”林祈岁突然出声道。
“怎么了?”谢长兮问着,已经将绞在女人脖子上的黑雾撤下,那黑雾转而捆住了她的双手。
林祈岁深吸了口气,伸手过去,拨开女人挡住脸的长发,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
这一探,少年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有呼吸?”
刚刚这女人挣扎的时候,他就恍惚看见她的胸前有起伏,还以为是看错了。
“来看,是我昨晚判断失误,她不是鬼,是活尸。”
谢长兮上前一步将女人遮挡着面容的长发向两边拨开,露出一张青黑色的脸来。
女人很瘦,下巴尖尖的,双眼漆黑,没有瞳孔,直愣愣的盯着两人。
林祈岁皱起眉:“这么说,她活着的时候,就被鬼气侵蚀了?”
谢长兮没有回答,突然抬了抬手指,那黑雾顿时扯着女人手腕朝这边伸过来。
“喏,”他朝女人手腕上的某处指了指:“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在我们之前进入这个劫的人。”
林祈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女人白的泛青的纤细手腕上,清清楚楚印着两排小小的牙印。
那牙印咬的很深,已经凝固成了消不掉的血痂,一看就是被那些鬼婴咬的。
林祈岁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应该之前也被那个管事骗过,被鬼婴咬伤,却没能及时得到伤药,导致被鬼气侵蚀,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但不知为何,她还保留了一丝理智。
“所以,她屡次打翻我们装米汤的木桶,应该也是好心提醒,那混了其他东西的米汤,果然有问题。”
“嗯。”谢长兮应了一声,又看向了女人。
只见女人刚刚被黑雾捆着的手向前伸着,动作僵直的站在那里,手指慢慢曲起,朝两人所站的方向指了指,然后突然转身就走。
林祈岁和谢长兮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却不想,女人又将他们带回了弃婴堂,还一个劲用手指着弃婴堂的破木门。
林祈岁奇怪:“她是想让我们回去?”
两人试探着往回走,那女人却又跑到两人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不让他们进去。
林祈岁:……
“啊,唔唔……”
女人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手指不断朝身后破旧的弃婴堂比比划划。
见两人依旧没懂她的意思,竟一把拉住林祈岁的衣袖,拖着他朝弃婴堂后面走去。
谢长兮见状赶紧跟上。
女人一直把两人带到弃婴堂后面,然后松开了林祈岁的袖子,朝屋后码放一堆的破草席走过去。
那草席堆了有半人高,是给弃婴堂的孩子们备用铺垫的,林祈岁这两天也见过几次,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见那女人将所有堆起来的草席都推倒在地,然后将地上剩下的几张草席一一掀开,露出最底下的地面。
林祈岁远远看着,竟见那地面四四方方的一块,泛起微弱的光亮来。
“看来,这弃婴堂下面还有东西。”谢长兮眯了眯眼睛道。
林祈岁不置可否。
两人靠近过去,那疯女人突然“啊啊唔唔”的叫了起来。
她一边叫,一边朝地上那块被尘土掩盖的木板指指点点。
然后竟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木板所在的方向“砰砰”磕起头来。
林祈岁不知她是何意,想要上前搀扶,那女人却受惊一般,突然站起身跑了。
女人跑的飞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漆黑一片的夜色里。
“先别管她了,我觉得这底下的东西比较重要。”谢长兮道。
艳鬼眯起了桃花眸,鼻间嗅到了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怨气。
他召出指尖的黑雾,将木板上挂着的铁锁断开。
只听“咔哒”一声,木板被黑雾掀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遂道,遂道一直向下延伸,却又望不见底。
“下去看看?”林祈岁道。
谢长兮朝掀开的木板一指,只见那木板背面,密密麻麻贴满了一层叠着一层的黄符。
“镇煞符。”他道,“这里面封着的东西可不简单。你在这等着,我下去。”
说完,就要往下走。
林祈岁眉头一拧,扯住了他的袖子。
谢长兮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调侃道:“怎么,一个人害怕呀?那你可以先回弃婴堂等我。”
少年脸色一白,冷冷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些。”
“哦,原来是关心我。”艳鬼朱红的唇角一扬,勾起的笑怎么看怎么欠打。
林祈岁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啧。”谢长兮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提步迈下了遂道的台阶。
他一步步走下深不见底的遂道,原本被掀开在一旁的木板却突然抖动起来。
——喀拉喀拉!
木板从地上跳起,嘭地一声盖回了入口,镇煞符顿时金光四射,将幽深的地窖重新封印。
……
另一边,一无所知的林祈岁往弃婴堂的正门走去。
谢长兮不在,他可不会一个人等在外面。
街上很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簌簌响起,回荡在夜色里。
弃婴堂内的烛台还亮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好像大海里漂浮的一叶孤舟。
林祈岁走上前,欲抬手推门。
“弃婴堂禁忌,其四:天黑后,请尽快回到弃婴堂,入夜后的昌隆镇很危险,不要在外面逗留或过夜。”
“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管家冰冷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响了起来。
林祈岁回过头,那瞎了一只眼的管事正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瘦男人的笑容阴森冰冷,不达眼底。
“我……”少年微顿,随口道,“出来方便,这就回去。”
“弃婴堂禁忌,其四:天黑后,请尽快回到弃婴堂,入夜后的昌隆镇很危险,不要在外面逗留或过夜。”管事重复。
他笑的更灿烂了,突然将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伸到林祈岁面前,阴阳怪气道:
“你触犯禁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