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教学楼时，仍旧有些恍惚。刚刚的战斗画面仍残留在脑海里，像是未曾彻底消散的幻影。

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的余韵——那种刺激、紧张、伴随着咒力涌动的兴奋感……

你刚刚，杀掉了一只咒灵。但你并之前想象的害怕、不安、甚至可能会想象自己会吓得屁滚尿流。大脑却无法立刻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你只是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好像没那么需要震惊。

你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擦伤。痛。是真的痛。但比起痛，更让你在意的是那股「还不够」的咒力回响。这就是「战斗」吗？

指尖微微颤抖，似乎还没完全习惯咒力透过身体释放的感觉。

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愉悦。

刚刚的冲动，是真的。

而更诡异的是你居然有点喜欢那个瞬间。当你想着「去死吧」的时候，它真的碎了。

它尖叫，它崩裂，它的存在如你所愿地在你面前被彻底终结。那一刻，你居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快感。

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大脑依旧嗡嗡作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意识有些迟钝，四肢还残留着战斗后的余韵。

等你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没有提前登场，也没有提前说话，像是早就知道你会走到这里一样，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从混乱里走出来。

他一直在看着你。五条悟单手插兜，脸上挂着惯常的笑意，墨镜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他那种态度，让你说不清是想骂人，还是想直接扑过去把他拽进刚刚那个教室重播一遍。

他欣赏似的打量着你，就像是在审视着一件刚刚被打磨完成的杰作。

「哎呀，千代酱。」五条悟语气一如既往地悠闲。

「第一次实战的感觉怎么样？」

你没有接话。

他也不介意，反而像是在享受你的沉默。

「不用那么紧张嘛～看你现在这表情，真是可怜啊。」

可怜？你不太喜欢这个形容，但一时之间，也无从反驳。

你抿了抿唇，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

「你一直在外面看？」

「当然啦。」五条悟耸了耸肩，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你的问题本身就带着点天真。

「因为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哦？」

你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插手，「哈哈，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嘛。」

他轻轻拍了拍你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刚刚完成任务的小猫。

「不过呢~」他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千代音，你真是让人惊喜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呢喃。

你还没来得及深究，他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随性语气，仿佛刚刚那句意味深长的评价不过是错觉。

「好啦，今天的任务算是合格咯~」

他笑嘻嘻地晃着手指，「奖励的话……嗯，要不要给你加点零花钱呢？」

他的语调轻松得过分，仿佛你刚刚经历的战斗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课堂练习。

毕业典礼当天，操场上充满了学生们的欢笑声。

阳光有些刺眼，照在整齐的校服上，照在堆叠的笑容上。耳边是快门声、呼喊声、玩笑声，交织成一团你无法真正听清的热闹。

你站在人群中，像一根钉子——不动、不说、不笑。

周围的同学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三年来的记忆像是糖果一样被回味，一颗颗剥开，塞进嘴里嚼个不停。

「高中也要一起啊！」

「我才不想进补习班！」

「拍照啦！你别动！」

他们在谈未来，在回忆过去，仿佛这就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但你却完全无法融入他们的氛围。最近几天，你的心思一直很乱，甚至连今天的毕业典礼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五条悟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成为你的监护人？为什么他从未强迫你加入高专，却一直在培养你？

那不是仁慈。

大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向你伸出援手。

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有等价交换。你只是还没被告知条件罢了。

「千代同学！」

你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橘色身影朝你跑来。日向翔阳的步伐一如既往地轻快，像是随时都会蹦起来一样。

「要拍合照了！你站哪？」

你顿了一下，牛头不对马嘴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等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回应毫无逻辑，敷衍得有些明显。

日向显然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眨了眨眼，像是想问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挠了挠头，笑着说，「嘛，总之，待会儿一起拍哦！」

你心里忽然浮起一句很轻的感慨，他真好啊。

单纯，不问，不追。不像大人，也不像你。

你没回答，只是顺着人群移动，跟着走向班级合影的位置。

相机的快门声接连响起。

你站在队伍中间，脸上没什么表情，脑袋还停留在那个关于五条悟到底想干嘛的死循环里。

等你回过神，毕业照已经拍完了。

你在那张照片里，眉头微皱，眼神阴沉，像是正思考什么深刻哲学问题的叛逆文学少女。

你与周围那些笑得张扬灿烂的脸格格不入。而在你身后几排，日向翔阳正站在那里，笑得一脸灿烂。

你看上去像是迷失在人群中的人。而他，看起来，像是还相信世界本来的样子。

你的假期被诅咒了。

准确来说，春假本该是属于死宅的美好时光，是窝在被窝里打游戏看番追剧吃泡面、与人类社会彻底断联的美好时光。而不是陪着这个白发家伙到处乱跑，执行那些充满生命危险的任务。你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可怜的肝在绝望地呐喊，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提前预约医院的体检套餐了。

在一次袱除诅咒结束后的空闲时间，你们坐在一个甜品店内。

「五条老师，」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的春假就这样被诅咒了吗？」

你特地用了「老师」这个称呼。喊「五条悟」太直接，喊「五条叔叔」的话你自己都会起鸡皮疙瘩，毕竟这家伙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但行为幼稚得像个未成年……「老师」这个称呼听起来至少勉强符合他的人设，于是你就这么叫了。

「哎呀，别这么说嘛，千代酱。」五条悟咬住吸管，眯起眼睛，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盯着你，「你可是有机会跟最强的我一起行动欸～这可是超级！稀有！的实地实战体验哦？」

「你所谓的‘实地实战体验’包括了：被咒灵围攻、被迫加班到凌晨三点、用空腹对抗精神污染，还有……被某个自称监护人的家伙拖来甜品店看他单人嗑奶昔？」

「你是嫉妒了吧～对吧对吧？」

「不，我是胃在发出求救信号。」

他的食物口味你不敢恭维。曾经出于好奇尝了一口，甜到令人怀疑人生，那种黏腻的味道简直像是恶意满满的诅咒。你那时真的以为他在对你下某种精神系咒术。后来你才意识到，他只是纯粹口味有问题。

「唔，换个角度想嘛，这也是所谓的青春啊！」五条悟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露出一个过分欠扁的笑容，「而且，千代酱你不是一直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吗？像这样跟老师出来约会，不觉得很普通吗～？」

你瞳孔一震，脑补头顶出现「？」和「！」交叉弹窗。

「是吗？」你面无表情，「请停止您的违背道德的行为，我今年只有16岁，你这个混蛋。」

你尽量忽视这个家伙发出的奇怪言论，如果路人在旁边的话大概率直接呼叫警员了，然后顺便在某论坛开帖：《震惊！某银发男子在甜品店对未成年少女做了什么？》

自从你袱除了诅咒后，你就得知了咒术高专的存在，也弄清了诅咒体系是如何运作的。高层依靠「窗」收集诅咒的情报，然后再派遣咒术师进行祓除。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标准的公司运营模式。只不过，业务范围涉及灵异事件，员工的死亡率高得让人怀疑是不是根本没有退休制度。

你以为，五条悟会在你成为术师前至少给你个三个月的「打工期」。

不，他直接上来就把一个三级咒灵的任务丢你脸上。

「嗯……」说到这个话题，五条悟歪着头思考，「至少你还活着哦？」

你清楚地记得那场战斗。虽然那只诅咒等级只是三级，但对你而言，根本就是一场噩梦。

咒力不稳，感知紊乱，术式连影子都没有摸到。你一度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那里，被一团黑漆漆的诡异肉块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你当时回家后准备入睡之前唯一的感想是：这什么破公司，居然不培训就上岗。

「……真不愧是千代酱呢，初战就能干掉三级诅咒。」五条悟夸张地鼓起掌来，语气愉悦得让人牙痒痒。「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做到的？」

在战斗的最后关头，你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动了起来。那只三级诅咒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你硬生生撕裂。它消失的瞬间，你眼前也随之陷入一片空白。那种感觉……很不对劲。

你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颤抖。不像是后怕，更像是某种残留的异样感。那种感觉不是「打完怪的虚脱」，而是有种「刚刚的我，不是我。」的错觉。

「嘛嘛，不用想太多，这不是有我在嘛。」

「……我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你搞的吧。」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你的监护人欸。」

五条悟故作伤心地捂住胸口，但转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眼镜，得意地晃了晃，像是在展示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来啦来啦～看看这个，这可是为你特别定制的特制咒具眼镜哦！」

「……？」

你接过眼镜，疑惑地看着它的外表。除了镜片颜色是透明的，和他的那副墨镜不一样，其余部分几乎就是复制过来的。你的评价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完全没有一点「特制」的感觉。

「你是不是把你那副复制了一份。」

「不不不～」五条悟摆手，「这个可是不一样的哦！」

「普通人戴上去，可以看到诅咒。」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咒术师戴上去，则会——看不到诅咒。」

「你给我这个干嘛？」

你满脸警惕地盯着手里的眼镜，总觉得这家伙又在搞什么莫名其妙的骚操作。

五条悟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为了让你可以在执行祓除诅咒任务的同时，在普通学校正常上学啊。」

「喂！谁要执行任务啊！！！」

你差点把手里的眼镜砸回去，瞪着他，震惊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明明说的是‘春假想休息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听成‘我要兼职猎诅咒’的啊？！」

五条悟露出一个毫无悔意的笑，眨了眨眼，歪了歪头。

「可是你已经祓除了一只三级咒灵了哦？」他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像是在劝你尝试一项新爱好，「不觉得继续下去更有趣吗？」

「不好意思，我不觉得。」你冷漠地拒绝。

「哎呀……偶尔表现的可爱一点嘛。」

五条悟根本没有让你拒绝的可能，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你的头，顺势又从兜里掏出另一样东西。

「对了，差点忘了，你的手机。」

你低头一看，一部最新款iPhone躺在你面前，光是背板反光都能照出你现在的样子，目光仿佛已经跳过青春活力的JK变成了腐烂的死鱼眼。

「……」

虽然你很想说出「别想用金钱收买我」这种经典桥段，但你知道——这不是收买，这是入职配备。

「以后要用这个手机联系哦~」五条悟朝你眨了眨眼，用着只有JK才能自然说出口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