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地下九层，禁闭室。

迦勒站在楼梯口看着眼前的禁闭室，与之前他离开时相比，禁闭室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曾经的残垣断壁修复如初，依旧是一间间的隔间，昏暗得看不清人的光线。

他没有选择以往的禁闭室，而是拉开距离了楼梯口最近的一扇门，径直走了进去。他的安分让一直关注着他的Satan移开了监视器，闪烁着红光的仪器摄像头左右转动一下，固定在一个角度。

一踏进漆黑一片的禁闭室，迦勒站在原地，他稍稍仰起头，余光十分精准地捕捉到禁闭室内的监视器，熟悉的红光如影随形，他知道只需要他一动，那抹红光便会跟上来 。

他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上臂上，那枚被植入的检测器并没有什么动静，循着之前记忆中所听见的电梯动静，他锁定了一个方向，在昏暗的视野中步履明确地走过去。

那是靠近门口侧边的一面墙。

监视器中，银发男生似乎很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他半屈起左腿，低垂着头靠墙闭上了双眼。安静的模样，加上那逐渐攀升的异能因子活跃值，和以往发狂期的实验体没有什么区别。

人工智能负责监察的任务，见状不由分析曾经塞缪尔得出的结论。

“只要不涉及到052号，058号便是可控的。”

高大的实验员在昏暗的房间内逐帧分析着监控画面，饶有趣味的眼神停在形影不离的两个实验体身上，这段悄然滋生的少年情愫，倒是出乎了他的意外。

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画面中一脸笑意的红发实验体，眼底焕发的神采与他第一次发明控制环时的势在必得别无二样。

安静的囚室内，迦勒感受着体内的躁动，思绪悄然遁入，化作无数细丝贯穿在身体各个部分。肉眼不可见的世界内，血管被放大无数倍，红发男生留下的异能还在上臂散着暖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检测器的方位。

黑色的碎屑物质无声地从血管中穿出，在意识中凝聚成丝，悄然包裹住透明小巧的检测器。细微的侵入，让迦勒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仪器微妙的震动。

检测器开始起作用了，虽然微乎其微，但在放大的感知世界中还是可以察觉。

中枢系统室所在的方位，距离迦勒的所在地并不很遥远。

认知到的瞬间，银发男生将自己的后背贴紧了墙面，皮肤和墙面接触的霎那，体内的碎屑悄然驱动着检测器，一步步稳定地将检测器运送到肌肤表面。

伴随男生用手抓破皮肤的瞬间，在监视盲区中，检测器无声地融入了墙面，极细的黑色中空管道连接着迦勒的思绪与检测器，操纵着检测器往深处移动。

为避免磁场系异能和金属操纵异能的破坏性，禁闭室和限制武器无一都尽量采用没有金属特性的材料，但完全无金属的材质耗费太大，整个实验区不可能全由这种材料来建造。

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仪器和武器，剩下的建筑材料中或多或少都会掺入金属材料。占据实验区绝大面积的墙体也不例外。

即使迦勒不能做到像操控金属那样将墙面扭曲变形，但他可以感知到墙体中延绵的金属材料走向，从而，凭借这些材料的走向来判断地下九层的整体结构。

更进一步，他甚至可以操控检测器游走在这些金属材料之下，完全脱离他所在的禁闭室，精准去摸中枢系统室的位置。

这操作需要极高的异能操控性和极强的耐心。

而他正好就不缺这两点。

“迦勒是我们之中对异能操控精准性最登峰造极的人，我也不能比拟。”

红发男生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由衷称赞，他可不能埋没他的信任。

迦勒的嘴角微微勾起，思绪再度分成成千上万的细丝，无孔不入地钻进墙壁，游离在结构之中。

左转、右转，他凭借检测器的震动频率转换着方向。

一头扎进堪比汪洋大海的庞大墙体中。

另一边，S000实验室封禁区内。

红发实验体被束缚在冰冷的实验椅子上，高大的实验员站在他面前，操控着机械臂划破实验体单薄的上衣，一节节清晰分明的脊椎暴露在空气中，伴随着呼吸愈合着表面的针孔。

被迫垂下头的路绝喘着气，脸上却没有在塞缪尔视野中暴露的恐慌和紧张。那双异色双瞳半掩着，充满清醒的计算。他一心二用地应付着塞缪尔，留心观察藏在胸口的检测器。

藏于血肉中的检测器从进入封禁区的那一刻便发出细微的震动，一下又一下，从路绝下楼梯开始逐渐攀升。路绝清楚，这代表着中枢系统室极有可能就在地下九层。

而且就在这封禁区的周边。

洺升所制造的检测器只能持续三个小时的时间，被束缚的他只能试着转移体内的检测器，在塞缪尔的眼皮下来感受其中震动的变化，做自己最后能做的事情，确定方位。

惨白的肌肤下，藏着不断蠕动的血肉。

各式的不知名药剂还在通过针头注入体内，冷热两极化的感受，让路绝仿佛置身于上帝视角，与塞缪尔操控的机械臂争夺着身体的掌控权。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行为，牵动着他的心跳。

保持专注力对路绝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有难点的就是塞缪尔时有时无的问话。从开始实验之后，男人的问题尤其的多。路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些明明他从数据上就可以看透本质的事情，他总是要费点口舌从自己的嘴里再听一遍。

尤其他还有实验员的一些通病，喜欢碎碎念。

“052号，你知道发狂期其实是人类进化不完全的一个体现吗？”男人再度操纵针剂抽离红发实验体的脊背，他盯着数据面板上数据的变化，“实验针像拔苗助长一样让你们觉醒异能，可你们的潜意识却好像没跟上它的步伐。”

又一针药剂注入体内，不加掩饰的力度让路绝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是吗？”

他知道这是塞缪尔让自己开口回答的提醒。

“而精神污染就是不适应的反馈。”塞缪尔隔着手套轻抚着红发实验体背部愈合的针孔，“按实验研究表示，一旦你们体内的精神污染能够自我净化，就代表你们的潜意识跟上了进化。”

“发狂期的相隔周期也会越来越长，直到完全消失。”

他还在继续说，“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自己这次的周期相比要比之前还要长。”

“该怎么说明呢。”他走到路绝侧边，“你和058号的周期本该是一致的，都是三个月，可058号在三个月前提前爆发了发狂期，又在三个月后的今天再度进入了发狂期。不看那次提前，他的周期还是三个月。”

“而你。在长达六个月中只爆发了一次。”

“你应该知道了这代表了什么。”

啊，当然知道代表着什么，代表你很感兴趣，代表老子又要被你折磨了呗。

红发实验体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下一秒就被塞缪尔揪着头发强制抬头，男人的眼眸眯着，像是看透了红发实验体不安分的心思。被盯着的路绝没有避开视线，塞缪尔说这么一大堆，也在暗示着他给了自己很多让步。

这么明显地告诉自己可以任性一把，他可不能不识趣，来浪费装乖。

果不其然，男人在解释这么一大堆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利用020号他们挑动主任间的矛盾，让封真他们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这是你的主意吧。”

男人仍旧盯着路绝的眼睛，不肯漏过他眼底的一点细节。

只见红发实验体似乎一愣，然后笑得眯起了眼睛，他的眼里没有被揭穿的害怕和惊讶，只有恶作剧的喜悦，就算被自己揭破，他也毫不遮掩地表示出来自己的幸灾乐祸。

“被你发现了。”

直白不掩饰的表现，让塞缪尔抓住他头发的手又收紧了些。

路绝没理会自己被揪得发红的头皮，他知道塞缪尔此番肯定有别的心思，既然自己已经打算在他面前立一个尽会耍小聪明的人设，当然是要坚持到底。

他给了自己可以任性的权利，自己所塑造的这个人设当然要顺着杆子往上爬。

“因为当时你对莱雅的事情让我很生气。”

提起三个月前的那次实验，红发实验体想要要较劲一样往塞缪尔抓着自己头发的反方向用力。僵持之下，塞缪尔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路绝的脸。

沉默半响，他松开了手。

从C区的时候他就知道，052号骨子并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他能忍耐着给格朗和他的副手们最后一击，在自己刻意的纵容之下，自然也不会就那么沉默不表示。

“那看来你也做好了负责的准备了。”

“封真和兰撒的那批报废实验体后天就会被送到S区来，到时候由你来治疗他们的精神污染。”

感受着自己刺痛的头皮，路绝呲牙咧嘴地看着塞缪尔的背影，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塞缪尔惩罚的准备了，却没想到男人没有做什么，只是把烂摊子丢给了自己。

这是他表现的人设还可以？还是眼前这个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浪费在处置自己的事情上？

他可不相信大反派会对自己这个可怜实验体有什么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