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阿拉尔的一句话，让聚集在路绝门口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萨尔和路绝更是走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阿拉尔面前，连声询问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我和莱雅原本约好去公共休息室的，但我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她来，去到房间一看。她根本就不在里面。”阿拉尔竭力解释，带着几分依赖地看向萨尔。

他身后，跟着一起找人的白贞和文旭也跟在了后头，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让全部人都知道了整个经过。

迦勒跟在路绝身后，低声在他耳边补充了一句，“莱雅不会到A区去的。”

尽管每个人的实验安排都不一样，但鲜少有紧急的情况出现，莱雅在今日和迦勒回到S区之后便说过要和阿拉尔他们等人去公共休息室，这证明她房间内那块屏幕上关于今日的安排已经结束了。

在S区，还是在前后脚消失的她，极有可能是被谁带走了。

想到这里，萨尔和路绝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莱雅身上异常的一点。

那竭力隐瞒的因子异变。

棕发男生走到路绝面前，低声说，“我知道，你我都未曾透露这一件事情。”

闻言路绝眼神扫过萨尔，也看着同样震惊焦急的任鸢。对于萨尔的话，他并不会怀疑，即使他并不完全相信任鸢，但对于他们爱护莱雅的心，他是了解的。

在全部知情人都没有泄密的情况下，这件事依旧被塞缪尔获知了，那么就证明是塞缪尔自己发现的。

是最近？还是在之前？

路绝咬紧自己的后槽牙，想起塞缪尔的异常，一阵灵光闪过，他猛地开始往回跑。

塞缪尔是不会突然改变实验进程的，如果是他带走莱雅，那就证明莱雅情况的暴露远远在今天之前，这并不是什么突然的行动，而是蓄谋已久，有计划的安排。

他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那块通知的灰屏。

像是在印证什么，几乎是路绝前脚进入房间，后脚灰屏就亮了起来。

“前往S000实验室，倒计时五分钟。”

播报声从他未关的房门往外传，让跟上来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阿拉尔三人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萨尔和路绝他们都像是知道了什么。嘈杂的环境内，只有迦勒走到了路绝身边，揽住了红发少年有些颤抖的肩膀。

“迦勒，他早就知道了。”

“嗯。”

这个男人始终都对S区的实验体了如指掌，这一年来，他、迦勒、莱雅三人的竭力隐瞒就像是他眼皮下的一出好戏。

笑话一样。

路绝顿时感到了一股无力，喉间的酸水已经涌了上来，他开始呼吸急促。

“没事的。路绝。”

迦勒揽紧他，“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对，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路绝在迦勒冷静的安慰中努力平复呼吸，他脑中不断思索所有的可能性，让自己脱离恐慌和无力的漩涡。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才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响亮的声音让外面吵闹的人都停下了讨论的声音，纷纷看向路绝。

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时候轮不到反思，而是应该做出下一步。

五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三分钟了。

“我该过去了。”

他看向迦勒，将解释和后续的工作都交给了他，随后便穿过其他人径直走向通过S000实验室的路。

身后，迦勒第一次没有跟上去，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直到路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看向其他满脸不解的人。

另一边，埋头往S000实验室走的路绝正在头脑风暴。

刚刚在迦勒身边的不安和无力都从他脸上褪去，只剩寻求破局的坚毅。他不断思索着塞缪尔会对莱雅做的种种实验，并寻求与其对应的解决方法。

脚步在加快，等第80次站在S000实验室前，路绝却在早已习惯的机械门前僵住了身体。

昔日的梦魇不断在眼前重现，没有让他再思考的时间，眼前的大门应声打开。灯光全开的实验室内，已经整装待发的塞缪尔缓步从封禁区一步步走上来。

清晰的脚步声捶打在路绝不安的心上，他看见那个男人脱下了带血的手套。

“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有了新的实验对象。”

“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塞缪尔背后的光屏还在播放着监控画面，路绝冷静地瞥了一眼，看见迦勒等人都聚集在走廊内，又转头看向塞缪尔背后的那条楼梯。

“啊，我知道，是莱雅。”

他很平静，塞缪尔从他的脸上看不见刚刚监控画面透露的急切和慌乱，他顿时又提起几分兴趣，他绕到红发实验体的身后，双手扶着实验体单薄的肩膀，缓缓低头，凑近了他的耳边。

“不好奇我为什么选择莱雅？”

男人的声音令他作呕，路绝看着那条楼梯，听见了自己的回答，“你会告诉我吗？”

塞缪尔低头看着红发实验体白皙的脖颈，缓缓伸出手，“当然，毕竟你很难得。”

他握住了052号的脖子，在红发实验体僵住的间隙将手中的药剂注射到他体内，感受到手下肌肤的颤抖和紧绷，他开口道。

“我并不讨厌你们搞的那些小聪明，路绝。”

“莱雅身上的因子异变，你和萨尔瞒了一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塞缪尔并不会抵触实验体之间相亲相爱的举动，相反，他很喜欢，因为这样，他才能控制他们，不是生理层面的控制，而是心理层面的。

掌握一个人所在意的弱点，远比把刀架在脖子上更有效果。

冰冷的液体渗入体内，路绝在塞缪尔的话中模糊了视线，一年。看来塞缪尔是在当初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发现了莱雅的不对劲，远比自己发现的还要早。

塞缪尔并没有在房间内装所谓的无法感知的监视器。

在得知塞缪尔知晓莱雅隐瞒的因子异变情况后，路绝设想了很多情况，其中最坏的便是塞缪尔在房间内装监视器，那种连迦勒都检查不出来的存在。好在没有，不然他们连讨论的安全场所都没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也没有暴露出来。

不幸中的万幸。

耳边属于监控画面的声音被Satan放大，路绝可以清晰地听到迦勒在向众人解释的声音，少年嗓音平静，言简意赅，路绝知道，他不仅在告诉萨尔他们，也在告诉塞缪尔。

博弈的牌面彻底摊在了明面上，实则隐藏了更深层的东西。遮遮掩掩可能更会让塞缪尔做出其他他们不知道的举动，不如光明正大地摊开说清了，让塞缪尔放下戒心。

这件事暴露之后，也给路绝提了个醒。

塞缪尔这个人远比他观察到的还要可怕，他的细心和城府，或许已经到达一个深不见底的程度，他们后续的行动必须更加更加谨慎。

要彻底瞒过身后这个人，就必须从始至终地，不露出一点马脚。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个。

便是迦勒。

为掩护好他，他自己也必须更加做好诱饵的职责，将塞缪尔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

男人的手铁钳般地锁着他的后颈，猛地加大的力度，似乎在警告路绝的出神，路绝倒吸一口凉气，别过头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他抓了回来。

被钳制住的感觉并不好受，路绝绷紧了下颌，“你想要我做什么？”

“莱雅身上的实验，与我身上的有什么联系？”

针对这个话题，塞缪尔兴致又高了几分，他将另外一只手放在路绝后背，推动着他朝前走，他们路过了阶梯口，路绝被他带到了透明玻璃顶的上方。

后颈处的力度压制着路绝低下头。

透过透明的玻璃顶，路绝看见了封禁区内，原本中央的实验椅子已经被替换成实验床，熟悉的配色以及躺在上面的金发女孩，无一不与他梦魇中的画面一一重合。

“你当初被注射了两针实验针对吧。”

被迫看着眼前这一幕，路绝越发愤怒，绷紧后颈一声不吭。

塞缪尔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他的手依旧压制着路绝，继续说道。

“数据库中，注射两针实验针的实验体无一活不过两年，而你，已经存活了五年。”

“我其实很好奇，你是唯一的那个例外，还是可以复制的奇迹。”

闻言，路绝心都冷了下来，他颤声问：“所以你也对其他实验体注射了又一针实验针？”

感受到手底下实验体的颤抖，塞缪尔反而松开了即将濒临崩溃的实验体。

“没有。”

受外界白魔和星际联盟的压力，实验体的获取渠道越来越困难，况且两针实验针这一筛选标准早就被否决，他不会采取人海战术来搏类似路绝这样的百分之零点零一。

太过费时和低效。

比起那些未知的培养胚，他更喜欢用优质的。

路绝问莱雅身上的实验与Z569实验第二进程的实验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他从052号这一稀少个例发现了复制的可能。034号年龄小，潜质也高，这一年纪就觉醒因子异变，更是稀少。她是个优质的培养胚。

给034号注射一份低浓度的实验针，再在此基础上让052号进行净化，是一个不错的实验构想。顺利的话，他能得到一个因子异变完成的052号，还能获得一个再次进化的034号。

不顺利的话，034号死亡，052号顺利完成因子异变，也不算有很大的损失。

“莱雅这么小就觉醒因子异变，你不觉得可惜吗？”

半跪在透明玻璃上，路绝压抑着愤怒问。

“可惜？”塞缪尔低头看着红发实验体，淡淡回答，“当然会，但动物亲和的异能并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

塞缪尔并不是一个追求安稳的人，他骨子里写满了疯狂，之前的异能抑制剂项目他看不到新人类进化的苗头，自然不会冒用S级实验体来做实验。但这次不同，如果052号身上的奇迹可以复制，就证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实验方向。

这虽然冒险，但可以尝试。

他想要另外一个052号。

“052号，这次实验将由你来主导。”

再度扼住路绝的后颈，塞缪尔不费力地拖动他走向楼梯处，“你的任务，将是在净化精神污染的基础上，同时挽救莱雅的生命。”

“相信你做得到。”

是啊，他必须做到。

站在楼梯口往下望，路绝感觉到被注射的不知名药剂正在起效，疼痛开始席卷着他全身，鼻尖的血腥味却让他宛若掉入冰窟，只觉彻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