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左丘盈提着食盒来到听松院，书房内烛火晃动，她将木门被缓缓推开，看到还在处理公务的左丘桓。
“爹总说戌时便歇，这都子时了。”左丘盈放下食盒，打开。
碗里的蟹粉豆腐还腾着热气“今日厨下新得糯米，我让蒸了水晶藕粉糕。”
左丘盈将糕点拿出来后，伸手替左丘桓换了凉透的茶盏。
左丘桓搁下笔，指节揉了揉眉心：“你倒是记得这些零碎。”
左丘桓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元直最近着了什么魔，竟去了素阳城，满朝文武避之不及，他倒在太极殿上免冠请命，要随新任刺史一同前往。”
左丘盈听到这个字眼，下意识一惊。
难怪近几日到处都不见徐裴踪迹……
“素阳城？我记得，好像是红绫的家乡。”左丘盈想起之前在去镜渚城的路上，红绫和她提过一嘴。
左丘桓道：“那地方在大辽最北端，往东三十里便是启宁国，那里时常受到启宁的骚扰，派兵再三驱赶，启宁依旧如此，那处迟早有一战。去年刺史去了七日便称病辞官，如今换了雁秋殷氏的殷昭明，我看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回来。”
原来徐裴被她伤的这么厉害，为了不见她，都不顾性命安危，跑那么远去了。
呜呜呜。
“那徐大人何时归来？”左丘盈还是没忍住问了。
左丘桓搁下茶盏：“今日早上来信说，最早回来都是后日了。”
左丘盈心里格外沉重。
“太子选妃不过是循例，明日你只用去了便是，太子是不会选你的。”
听到左丘桓的话左丘盈无比惊讶。
“我爹不会是轩辕沐晨党羽的吧。”
【不是。】
“那他怎么知道太子不会选我？”
【因为……他爱你！】
“啊？”系统的话让左丘盈一头雾水。
“爹知道你和太子总共没见过几面，自然不会有所谓的感情。爹不愿意拿你的婚姻大事当作筹码，左丘虽是世族，但也避免不了其他世家的相互扶持，嫁与皇族，又或者是联姻，是左丘女子不可避免的。但爹只是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心仪的如意郎君，不论王侯将相身份尊贵与否，只要你能幸福，爹也就知足了。”
左丘盈听完她爹的这一席话，顿时鼻头一酸，眼眶里聚满了泪水。
“嘉月嫁不嫁人都不重要，嘉月只想陪着您和祖母。”泪水还是没有忍住，滑过脸颊。
左丘桓擦去她眼角的泪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傻丫头。”
“呜呜呜，左丘盈，你这丫头命真好。”
【现在是你的了。】
“这是做这个任务带给我的唯一好处。”
【总不该一个好处都没有吧。】
“那你让那些穿越成爹不疼娘不爱开局天崩的人怎么办。”
【那种一般都有金手指，或是宿主本身就很厉害，什么都没有就穿越的话，根本活不了多久。】
“那命很苦了。”
【所以你要知足，这个世界起码还有我在。】
“呜呜呜，我最爱你了统统。”
【……不要这样叫我。】
第二日一早，左丘盈梳妆完后就准备出府。
走到门口时恰好遇到了也准备出发的左丘明珠，以前一直都是蹭她马车，幸好她现在有自己的马车了。
左丘明珠一身金锦织裙，满头珠翠，左丘盈觉得她不像是去选妃的，倒像是本来就是妃子。
她睨了左丘盈一眼，掩唇轻笑：“姐姐就这身素雅装扮？今日可是太子殿下选妃，未免有些不尊重殿下了吧。”
左丘明珠每次都只有这死动静，说些有的没得，她又不是太子，在这儿巴巴巴的。
左丘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这就是她平日穿的，反正又去不了，打扮那么好干什么，等会儿可是要被绑架的，把新衣服弄坏了就不好了。
抬眼时笑意仍柔：“妹妹这一身珠翠锦绣，一看便是费了十成心思吧。”
左丘明珠得意道：“这可是特意去绣琳坊做的，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是独一无二的。”
“是吗，那妹妹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了，若落了选，倒辜负这满衣繁华了。”
左丘盈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留左丘明珠在原地咬碎银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左丘盈上了马车后不免有些担心等会儿她会怎么被绑。
“一定要帮我吗……”
【那不然怎么办。】
“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莫名其妙未知的恐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就当睡了一觉。】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这时外面传来了绿箩的疑惑声：“这好像不是去东宫的路吧？”
“你怎么往这……”左丘盈只听到绿箩话音突然断在喉间，像是被人掐住了尾音。
随后只剩下车轮的声音，左丘盈心中一紧，开始了。
马车随后便停了下来，左丘盈也不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
“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了。”她念了念台词。
外面没有任何响动。
“绿箩？”左丘盈再次呼唤。
“怎么没动静了，他怎么还不来弄我，非要吓我是不是。”
【你去掀帘子，他就迷晕你了。】
“那我要是一直不掀呢，他会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这并不好笑。】
“没说这是笑话啊。”
左丘盈缓缓挪动屁股，慢慢来到车帘前，正准备掀起，车帘外突然被一股蛮力掀开。
车夫探进半张脸，伸手抓住左丘盈，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迅速捂住她的口鼻，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擦！这药有点……厉害。
左丘盈晕了过去。
东宫殿内，山炉飘出的沉香混着瓷盏里的雀舌茶香，在雕着蟠龙纹的铜灯架下织成雾霭。
十二名执羽扇的宫娥分列两厢，殿内聚着各世族的小娘子，等着女官叫到她们。
轩辕晞阳坐于殿首，他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跷二郎腿的膝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一副懒散的神情，随便扫了两眼殿内的女子，轻蔑的勾了勾唇。
随后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太监：“又是这些人？”
太监恭敬颔首：“启禀殿下，礼部这回筛了三个月，可都是五品以上......”
“上月是四品，前月是三品。”轩辕晞阳将葡萄抛得老高，莹紫果肉在半空划出弧线“怎么？如今我大辽的姑娘家都急着往东宫送？”
太监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殿下选妃，是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这已经是为太子办的第三次选妃宴了，前两次他都说瞧不上这些世家娘子，看他现在这个状态估计是又黄了，不知今日又是些什么借口，若太子日后还是这德行，怕是皇位都保不住了，难怪陛下宠爱四皇子呢。
女官捧着黄麻纸立在阶下，声音在殿内回荡。
“东岐左丘，左丘盈。”
话音落下，殿内无一人站起，女官又念了一遍，还是没有人。
左丘凝萱环顾四周，早些时候就没有看到她，现在竟然还没有来，反而是左丘明珠一人来了，现在脸上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呦，这儿还有没来的啊。”轩辕晞阳笑道。
“东岐左丘，左丘凝萱。”女官话音刚落，原本还懒散的轩辕晞阳瞬间坐直，目光在大殿内寻了起来。
左丘凝萱起身，向轩辕晞阳行礼：“臣女左丘凝萱，见过殿下。”
左丘凝萱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上面的人回话，她正准备抬头去看，结果吓她一跳。
原本还坐在上面的轩辕晞阳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她的身边。
吓得她差点想伸手打他，但是想到这里还有很多人。
轩辕晞阳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左丘凝萱都被盯的不耐烦了。
“左丘凝萱，容姿端秀，温婉娴淑，深得孤心，择为太子妃。”轩辕晞阳话音落下，殿内抽气声此起彼伏。
随侍太监和捧着玉册的女官心中猛地一颤，偷眼对视，相互使着眼色。
太监赶紧开口：“殿下！这万万不可啊！按制……”
“按制？”轩辕晞阳转身看着他“孤为储君，难道没有选妃之权？”
“那侧妃之位……”他还想再说，却直接被轩辕晞阳打断。
“孤有太子妃一人足矣。其余诸位女，各赐金帛，黄金回府。”
“这，这这不合规矩啊！”他急的满头是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孤的话不作数？”
“作数，作数！”
轩辕沐晨冲着左丘凝萱笑了笑，随后便拉着她走出了大殿。
太监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后，喉结滚动半响才找回声音：“诸、诸位女郎……太子妃既已选定，选妃宴便算成礼了。”
“这算什么章程？”一位将军之女开口“我等侯门贵女，岂能被太子一句话便……”话未说完，便被殿外涌入的羽林卫截断。为首校尉捧着托盘，上面整齐码着各府的名帖与赏赐的金帛。
这一番动静把剩下的女眷都惊着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左丘明珠手里的团扇“当啷”落在地上，磕出几道裂痕。
甚至女官都没念到她的名字，她最坏的打算就是没有正妃之位，好歹也要有侧妃。
结果这太子，怎能同儿戏一般，竟然只要了一位太子妃，还是她讨厌的人。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宫宴时给太子送的荷包，围猎时一直看着他，担心他受伤，明明他都接受了她的好意，也夸赞了她的美丽。
为何到头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所有的好事都只配是左丘盈和左丘凝萱的吗，凭什么？
她不也是左丘的女子吗，为何好事她一件没有。
左丘明珠将手中的手帕拽的死死的，指尖掐进肉里，渗出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