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一辆奇怪的大家伙出现在泥巴路上,高坐前面挂着笼形收割机,四个履带轮子在地上稳步前进,金属机身在阳光下反射这金属的冷感。
围观有小孩发出声欢呼:“是坦克!耶,是坦克!小年哥开着坦克来了。”
话音刚落小孩子的嘴巴就被家里人捂住,狠狠揪了小孩子一下。
“别乱叫,再乱叫就回去写作业。”
小孩立马闭上嘴巴,机器都开远了还不舍得把视线收回来,脖子伸出二里地。
家长:……
小孩:“娘,你说那个机器有没有用啊?李子豪家里都租了,整天在学校里和同学吹牛,我们家要不要也租啊?”
刚刚翻完一亩地的孩子爸擦了擦额角,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已经折腾出了一身汗。
他建议道:“要不去看看?不是说今天第一次试着耕种吗?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我看价格也不贵,省点力气也是省点。”
孩子妈叹了口气:“那去看看吧,我一开始也是担心不好用租了白花这个钱。”
听到自己的父母这是松口了,孩子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耶耶耶,去看大机器了!”
一哭上,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越来越多的人跟在机器后面。
季止站在田埂上捧着摄影机,微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李大刚不解地咧咧嘴:“你干啥呢?歇会儿不行吗?当人来了再拍也不急。”
季止拒绝得干脆:“不行。”
李大刚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以直接从仓库开到田里干脆利落的一件事,他硬要让李小年开着自动播种机绕着村子开一圈,李小年也没拒绝,”季止让他开就开,多开了那么多路,也不知道要多烧多少油。
“就要绕大,大方方地绕,在每个人的家门口绕过,让所有人都看看。”
“为啥嘞?神经病吗?这不是?”
李大刚不理解,季止也懒得和李大刚解释。
正说着话,李小年开着机器摇摇晃晃从上而下出现在地平线上。
季止精神为之一振:“来了。”手里的不停按着相机的快门。
机器稳稳停在田埂前几步远的地方,车窗里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朝着季止高兴地挥了挥手,和黄兔子一样从车上窜下来。
“在等一会儿还是直接下地。”
季止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群稀稀落落的。
“再等等。”
等人来的差不多了再动手。
眼下李大刚也琢磨过来味了,摩挲着下巴:“诶,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等人来的差不多了,然后再闪他们一跳。”
什么闪他们一跳,季止被李大刚有些天真的形容惹得有些想笑。
“嗯。”
“诶,不错啊,真下是风光了,到时候等大伙儿都来了,小年你开着机器下去溜一圈,也算是第一步给大家定定心,到时候后面走的就轻松了。不错不错。”
李大刚越想越高兴,越想越看那机器是个宝贝,连带着那个说话不中听老是冷着脸的季止也一起看顺眼了起来。
慢慢的人群逐渐向中心聚拢,季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视线与李小年对上,李小年了然地点点头,转身跳上车。
发动机发出嗡的一声,沿着田埂缓缓驶入水稻田开始运作,机械轴带动着滚轮一上一下,稻苗顺着传输管精准落到刚刚由机器压出来的小洞中央,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中,等到拉完一条道准备掉头的时候,李大刚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出来一身冷汗。
“好。”
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一声叫好声,随即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拖鞋下稻田准备看个究竟。
“真不错啊,一道道的插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质量不错啊。”
“租吧,我去李乌龟那里问了,也不贵。”
“确实不贵,村里终于靠谱了一回,听说还要酿酒。”
“怎么还要酿,之前不是失败了吗?”
“不一样,之前是上面拨款现在是外面来了个老板和上面一起干。”
“那有什么区别啊?”
“算了和你说说不清楚。”
季止皱眉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隔着一块田的距离冲李小年轻微摇了摇头。
李大刚还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季止脸色有些奇怪。
“好了好了,看完了就上来了别影响小年做剩下的活啊!大伙儿上来快上来!”
随着李大刚的几嗓子破铜锣嗓,下的那几人开始慢悠悠往岸上撤退。
机器掉头,沿着刚犁出来的平行线运作。
前面李小年有意把速度放慢,为了让大家看清一体机到底是怎么工作的,展示完毕便恢复原本速度,不多时处理完了一整块田,利落地将机器开出田埂。
“要不去我家的地里试试?我家那地都可开,那才说明是真的好用。”
“哈哈哈哈哈,谁不知道你家是出了名的水田,排水口老是堵住,机器下去怕是上不来了吧?弄好了给钱,弄不好到时候你不是可以说机器不好,不给钱啊。”
那人被戳穿心思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言不惭道:“你说的对但是前提是机器好用,好用我自然给钱,不好用不给钱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又没说我不给钱,这块地大伙也看到了平坦得很,村里又不是户户人户都有这种好田的,我就是先帮大伙儿试试。”
李大刚已经有些昏昏然了,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好好好,你家地里是吧,待会儿就让小年把机器开到你家地里去。”
“不行。”
李小年刚从驾驶座上跳下来就听到李大刚在和村民吹牛逼,赶紧出声阻止。
“为啥啊?不会是害怕了吧?”
李小年舔了舔嘴皮子,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来。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有点累了,中午再说。”
“开那么一回了就累了?”
“是的,最近身体不舒服精力有些跟不上。”
李小年都那么说了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干笑两声:“行吧行吧,等你中午休息好了再说。”
等到人群散尽,李小年赶紧蹲下身子检查机器轮子里的履带,不出意外果然已经开了好大一条口子。
季止也看到了,啧了声抓了把头发骂了句脏话:“服了,到底是谁啊?”
在地里的时候李小年就隐隐觉得机器有些不受控制,只怕是还有和他季止早上没有检查出来的问题,事实也和他预想的一样。
至于这么做的人到底谁,仔细想想看应该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干过来故意搞破坏的,毕竟是村里的东西,机器坏了村里也讨不着好,只能是个人恩怨了。
季止也想到了一点,开始在脑子里飞速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惹到村里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大脑检索依旧一无所得,李小年却是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谁?”
“现在还没有证据,先把履带修好吧。”
季止看李小年不愿意开口,即使心里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还是忍住不去向李小年刨根问底,只回家取了个工具箱三下五除二的把已经坏掉的履带换了下来。
换下来履带上面平滑的切口更加证实了这个带子是被人故意剪断的。
下午李小年如约把机器开到那户人家的地里,虽然比起上午吃力不少,但是还算是完美完成任务。
李小年下车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冷:“水多的过分了,下回记得不要故意把排水口堵住 。”
那人脸色一白刚想辩驳什么,李小年没听,两腿一蹬油门一踩,走了。
一路把机器开到村东边的一户人家家门口前停下,李小年气势汹汹地从驾驶座上下来,正好看到里面把人蹲在院子里吃午饭。
李小年上去一把就给人家饭桌掀飞,迎着那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愤愤地踩了一脚他滚落在地上的饭碗。
那人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愤怒地挥起拳头想要揍李小年。
“早上我和季止发现机器的手挡地步断了一半,然后上午履带又快断了,李志强,是你干的吧。”
拳头停在李小年脸上一指的地方,对上李小年愤恨的眼神。
李志强好笑地舔了舔后槽牙,笑得得意竟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下来了:“是我啊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为什么活的和老鼠一样但是所有人都喜欢你,好不容易看到你终于过上我的预想中你该过的生活,但又来了大少爷,一下子又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凭什么啊?我问你凭什么啊?”
“小时候你被人欺负是我造的谣是我带的头,都是我干的,你个窝囊废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被城里来的大少爷搞屁股的变态,恶不恶心。”
最后一段话,李小年的神经彻底断了,眼眶猩红像是被惹怒的兽,抬手重重一拳砸在李志强的脸上。
“你闭嘴!你看不惯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知道要是机器在大庭广众下出了问题,你要季止怎么办?你让其他人怎么看季止。”
机器是他,李大刚,季止一起定下来的,但是只有季止被推到最前面,不管时好时坏是成功是失败,人第一个想到的只有季止。
李志强被李小年一拳揍倒在地,脑子嗡嗡得一脸不可置信,像是不敢相信脸上这一拳是一惯软弱的李小年朝他挥过来的,仅仅是片刻的愣怔,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