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天傍晚,M–Genie的本月行程已经整理完毕——据说整理完毕。反正成员们不需要知道所有详细的安排,只需要按时睡醒出现在指定地点即可。
那天下午,沈顷潇和其余四人一连拍了一堆物料,包括练习室视频、tiktok短视频、MV reaction之类。这也是沈顷潇第一次亲眼看完整的回归MV,冉导演的MV制作水平再次让他大开眼界,拍摄reaction时,成员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就算他们亲历过拍摄现场的种种,甚至亲自确认过摄像机画面,但MV的呈现效果大大超出了预期。
从调色、剪辑到漫画、文字与画面的交织,从梦寐般的夏日幻觉到惊涛险浪的现实,从夜晚鬼魅般的墨尔本城区到成员们身上那种逼人的青春情绪、乃至基调中无可避免的哀伤,两个MV《DRIZZLE》和《二叠纪》编织了一个让人久久难忘的故事。当《二叠纪》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沙滩上孤零零的许沅,慢慢拉远时,一时间谁都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全都嚷着又看了一遍。
单是reaction就拍了一个多小时。
沈顷潇相当幸福。起码,他清晰看到自己的脸很好看,哭得也很好看,不枉照夜白在拍哭戏那天下午对他当场指教了一番。
照夜白本人也是MV的流量武器。MV发布突然,但点击率一路走高,发布仅十分钟后,就隐隐有超越以往MV同期点击率的趋势。不止有M–Genie的粉丝在看,也有不少人特地来看看影帝究竟以何面目出现在了偶像男团的音乐里。拍完练习室版编舞后,沈顷潇再查看他们官方账号的MV时,发现播放数据已经显示“302million”,人还傻了一会。
“好像成了。”他和韩漠桢将信将疑地说,一边把视频页面给韩漠桢看。
成员五个很快都注意到了。乍一看时,每个人都呆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音源泄露的事反而激起了粉丝的好胜心,他们的MV播放量几乎是出道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
“之前两张专吸到粉了。”韩漠桢是唯一能保持冷静分析的那个,许沅已经在练习室里兴奋得大呼小叫了。本来音源偷跑和MV提前发布就是权宜之计,起初成员只跟着公司决策行动,其实谁都不看好“提前发布”这个举措。“起码要有两次实打实的回归,这种实质性的数据才能上去一次。”韩漠桢说,终于笑了,“我们好像真的能行。”
旁边的明翌正在跟许沅翻跟头。MV刚到全球两百万观看的时候,这俩人已经嚷得这层楼的服化道老师全都知道了。清水空音坐在一旁,看样子在十分艰辛地打字,估计是要到官咖上说什么话,还想讲点中文,用他的狐狸爪子费劲地捣鼓中文拼音键盘。
以往MV播放一小时后,播放量能顶到全球五十万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不要说播出两小时后还有余力冲上三百万——M–Genie是这一代最火的idol,但是和其他前辈——同公司的RhythmRiot,LK长盛不衰的王牌Akid,或者靠综艺发家的偶像乐队“灯草症候”相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只是这一次,沈顷潇莫名觉得,如果这是一场限时马拉松,那么他们已经拿到了决赛资格。
是以那之后拍MV reaction时,所有人都状态高涨。至于音源泄露之类,成员们已经把他们查到的信息同步给公司,此后就交给公司法务了,他们只需要全力准备好回归。
当晚十点左右,拍完最后一条物料收工,沈顷潇差点忘了今晚要播《红心游记》的香港收官篇。还是回宿舍车上明翌提醒的。车里只有他俩,剩下三个坐另一趟,沈顷潇连忙打开手机。
回宿舍后,沈顷潇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检查综艺。这种事实在不可能当着成员的面做,他还不是那种脸皮够厚的综艺咖。好在其他四个也累的累吃的吃,宽容地给他留出了空间。
香港发生了什么,沈顷潇还没那么快就忘了。
旅行至香港的时候,他和照夜白已经关系非常好了——起码,在沈顷潇看来,是这样的。他们在大阪有过芥蒂,但很快又开始坦诚相待,照夜白像个得体的前辈那样照顾他,沈顷潇也很善于在这种有来有回的关系中扮演被照顾者和后辈的角色。
再者,照夜白在综艺里真的很敬业,如果有什么搞笑的点子需要人即兴配合的话,找照夜白反而要比其他包袱重的嘉宾方便太多。
起码那时候,沈顷潇是一门心思地觉得照夜白很好,一如既往地好,好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
香港篇收官是节目组花了大价钱买噱头上热搜的,恰好这一天又是M–Genie空降回归,两件大事彼此一冲,热度爆棚。
沈顷潇只看综艺没管热搜,以往出大事时他也会选择性屏蔽立时涌入讨论场的嘈杂声音。待在房间里看了半个多小时,综艺播到即将结束的部分,也是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双人合唱。
节目组声称,这是节目结束前最后一次PK,要求嘉宾按照过去几次分组中的“红心组”两两组队,以显示彼此的友好关系,并从节目组挑出的六首恋爱歌曲里任择其一,准备半小时后,进行公开演出。
设备很简陋——室内KTV,观众很寡淡——几十名节目组工作人员。评分以KTV计分和节目组投票为准,且在演唱过程中,要求嘉宾至少有三次肢体接触、三次对视,如果忍不住偷笑,还要扣分。
就这样,“东京红心组”“奈良红心组”“和歌山红心组”分别组起队来,“大阪红心组”则是照夜白和沈顷潇。镜头落到正在听规则的沈顷潇时,屏幕前的他很高兴地发现,自己简直就像入定的佛祖一般不动弹,表情管理严丝合缝。
弹幕没有放过他。
“谁把罪哥的嘴角压一下”
“你小子高兴成这样是吧”
“导演说肢体接触三次的时候Syn脸都红了”
沈顷潇特地倒回去看,但又没法当场在弹幕上反驳。后面的弹幕还在源源不断进来。
“恋与照夜白5.0”
“大阪这一组帅得和其他人仿佛在两个图层”
“他超爱”
“感觉罪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男通太可怕了”
“驹也一直在看罪,刚刚没拍到他俩的时候,驹一直往右边侧着头的”
观众好眼力。沈顷潇也有点汗。“驹”是照夜白的花名,“罪”则是沈顷潇自己。节目的确没把照夜白时不时瞟过来的镜头剪进去。
播到四组在各自房间里分组练习的画面时,沈顷潇稍微看了会私人手机的信息。刚一打开,明翌的大呼小叫就如潮涌来,看得出就算沈顷潇不搭理,他也一个人看《红心游记》看得手舞足蹈……好像不是一个人。沈顷潇打开明翌拍出来的平板放映照片,发现那个有点泛黑的综艺画面上,倒映出的,赫然是两个人。
沈顷潇:「桢哥和你一起?」
「嗯」
明翌很大方。
「和我一起」
他坦荡,沈顷潇反而说不出什么了。也是这时,照夜白恰好来消息:
「你在看?」
「在看」不用提在看什么。
照夜白的下一句出乎他预料:「我陪你吗」
沈顷潇同意了,不多时,照夜白打了电话进来:“在宿舍?”
“嗯。”沈顷潇道,“你还在昨晚那个地方?”
“没有。长临机场。”照夜白说,“出差。”
“啊……”沈顷潇把画面暂停,“拍戏吗?多久?”
“见导演。”照夜白声音里有笑意,“下星期回来。”
“噢。”沈顷潇把综艺继续,现在是“和歌山红心组”正在练习《追光者》,两个人都不是专业歌手,正在发出让弹幕笑得人仰马翻的声音。“啊,不过之前还没问你,”沈顷潇看到这里,想起来,“那天为什么不能选《追光者》来唱,明明和我们当时的人设很搭来着。”
当时就是梦男和偶像,迷弟和他的光。沈顷潇看完那六首歌,首先和照夜白商量要不要唱《追光者》。“我们俩可以互动很多,甚至如果你不想做的话,”导演允许各组商议时,他小声和照夜白说,“我可以做,这个可以做搞笑的。以后大家想起来,还会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表演。”
但照夜白没有同意,最后选了《死性不改》。单是粤语字眼的发音,沈顷潇就在照夜白的指导下抠了十五分钟。
“我看了《追光者》的歌词,”电话那边,照夜白语气中带着一点斟酌,“怎么说呢……我担心观众会把这件事看得很认真。”
“不应该认真吗,”这时播到奈良组练习《情深深雨濛濛》了,沈顷潇一面看,一面说,“认真了才会觉得有反转啊。还是说你就是不喜欢这首……承认也没关系。”
“但那首的歌词里不是有‘像影子追着光梦游’这种话吗,”照夜白说,“不是我有偏见什么的……而是歌词连我看了都觉得太伤心了。”
“如果真选这首歌了,你会很认真地唱吧。认真地唱出来,或者故意把它扭曲做成搞笑的东西,如果节目效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但你又已经捧出那么多真心来,反而会更难受的,潇潇。”
“……这样啊。”
沈顷潇停顿几秒,正好画面来到他俩的房间,他看着自己艰难地模仿照夜白一个字一个字读粤语,自己也无语地笑出声来。
照夜白听到了,电话里道:“那天演出的时候,你唱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当时还吓了一跳来着。”
“……我是那么烂的vocal吗。”沈顷潇反问,“而且我都怀疑你那天是不是故意挑粤语歌整我……明明《痴心绝对》就是普通话,都没人选来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要先说——《痴心绝对》和《追光者》可不是一个东西!”
“唉,当然不是一个东西了,”照夜白无奈道,“‘为我付出那种伤心我永远都不了解,你又何苦勉强自己爱上我的一切’是吧……”
沈顷潇一阵急性羞耻:“……你先闭嘴。”
画面已经切到这个所谓的“红心杯”歌唱比赛开始的一幕了。照夜白安静下来,大概也在看着。
很久以后,沈顷潇都能牢牢记得那天和照夜白合唱的情形。这个“比赛”本质上还是搞笑比赛,真挚的人是没法给观众留下记忆点的。因此在前面两组嘉宾夸张的搂抱、对视和种种离谱的手舞足蹈后,沈顷潇挂上他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抱着必死决心拉照夜白卖腐了。
开始以前,他俩还商量过一番:照夜白负责演真挚,沈顷潇负责搞怪。但前奏一响,从第一眼对视开始,沈顷潇就有点没抓住综艺节奏,被照夜白的“真挚”带跑了。从照夜白的第一句“再见了我的宠爱”开始,沈顷潇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这真的是照夜白在和他告别,导致他唱到“同伴也话我傻,喜欢受挫,宁愿情敌在伤我”时,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他冷静,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释怀,像雕塑那样面对照夜白站着,款款自陈一般。
而眼前屏幕上,弹幕正在给他实实在在的反馈:
“我怎么觉得Syn真动情了”
“嗑到真的了我靠”
“驹的眼神你们快看”
“罪像要哭了似的怎么眼睛都红了”
“我的妈呀”
“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爱死身边的一个”
“罪是不是觉得以后再也合作不了了才突然这样”
“罪粉表示这就是罪难过时候的表情……”
“给不知道的朋友们科普一下:驹是真给,承认过的,这俩绝对有什么我只能说”
“驹平时就看狗都沈顷……别过度解读了,尊重罪儿吧”
“前面字都打错了”
“万一嫂子是照夜白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都在想什么……驹有男朋友”
沈顷潇看到最后几条,无奈又心烦地“啧”了一下。电话那边忽然道:“潇潇。”
沈顷潇:“你说。”
“要上飞机了,等下得先挂断一会,你需要的话我再打过去。”那边说,“我本来想说你其实不爱我也可以的,很多次都想说。但每次刚想这么说的时候,又觉得这是在折磨谁呢……还是算了。我爱你,潇潇,可能不太容易看得出来,但是……我爱你。”
“……没了?”
“没了。要挂断你先挂吧,不然……”
“那我挂了。”沈顷潇说,“路上注意安全。另外,就算对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