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都被戴上了铁镣，大小正好，似乎是专门用来拷妖的。
狸花尝试运转体内的灵力，经脉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灵力滞涩难行。
她趴了下来，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恍惚。
“把她带去地牢。”
这是玄羽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看都没看她一眼。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别在腰间的玄剑闪了闪眼。狸花抬头看去：“玄...”
“你回来做什么？”语气倒算不上质问，但也好不到那里去。
狸花本想直接挑明来意，却不知为何，话在嘴里拐了个弯：“...来找你。”
空气寂静了几秒。
“我有没有说过，”她似乎正竭力控制自己凌乱的呼吸，“让你不要再回来了。”
再次听到这句话，身体还是倏地抽痛了一下。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我不明白。”猫耳耷拉下来，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佩剑上，“是那些人...”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就是那只化神妖吗？”玄羽打断她道。
“...什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思绪还停留在玄羽的异样上。
“那只妖，就是杀死宫钧的凶手是吗？”玄羽也向前迈了一步。
原本藏在影阴中的上半身显露了出来，这下她能看清她的神色了。
她一手随意垂落身侧，一手虚搭在剑柄上。玄羽垂眸看过来时，眉眼间本无甚情绪，可或许是居高临下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狸花从未见过她这般严肃，倒让她想起那日在林中，玄羽丢下那魇鬼尸身的时候。
“事情绝不是他们同你说的那样，那宫钧...”
“我问，”玄羽打断她，特意放慢了语速，带来些压迫感，道，“那妖，就是杀死宫钧的凶手，是吗？”
“...是。但是...”
“好。”
玄羽没再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地面上好似下起了雨，头顶的岩层渗下些水，滴落在枯草与石板上，总算是给死寂的地牢添了一些声响。
时间在玄羽离开后就像是停滞了那般，狸花脑海里一直被什么占据着，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因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似还停留在玄羽离开时的混沌里。
宫枸，玄剑阁阁主，长老，那柄玄剑...
心中一直盘桓着的猜测随着思绪被放大了无数倍，恐慌与无措加剧，她盯着潮湿的天花板，开始思索如何逃出这地牢。
“轰——！”
整个地牢开始震颤，狸花还未回神，头顶的岩层便轰然塌陷了。
碎石和尘土扬起，混乱中忽然有一束光冲她飞来——
来不及了！
被阻塞的经脉以及许久为活动的筋骨使得她的反应不足以躲过那道灵力，但随之而来的，是爪下镣铐的断裂声。
“小狸！”
猫妖迅速将她裹在行囊里，背在身上就是四肢并用地往外跑。
“楚妞她们...”
“找到了，回去说。”
身后的修士穷追不舍，犹如一群候鸟，为首的，便是玄羽。
砸落的灵爆如陨石般密密麻麻地在身后炸开，大多修士的速度不及猫妖，没一会儿就被甩开了。
灵爆依旧在持续，不过相比之前的那些，倒是精准棘手了不少。
狸花回头，看了玄羽一眼。
她拍了拍师尊的肩，随后便跳出包裹，幻化成了人形：“你先走。”
猫妖撑起一道屏障，似乎没打算离去。
“她不会伤我。”
玄羽的攻击停了下来，她缓缓落在距离她们几米处。
猫妖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但语气仍是坚决：“不会伤你，要是再把你关起来怎么办？”
“从前不会伤你，以后可不一定。”
狸花顿了顿，又感觉到了思绪堵塞凝滞起来。
“她们的目标是你，趁那些长老还吗赶来，你快走。”狸花道，“至于其他的...不管怎样，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猫妖又看了不远处的玄羽一眼。
“你若是担心，姚蓓那有一块灵石，你可以通过那块灵石找到我。”
她撒谎了。通过那灵石只能知晓她的生死，但猫妖总算是放心了些。
“你要救她吗？”玄羽的目光落在离去的猫妖的背影上，没再上前，“她是罪妖，又是化神大妖，宗门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呢？你觉得我不该救吗？”狸花有一些赌气。换作从前，玄羽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而是会首先确认那妖的秉性与宫钧的死的真相。但现如今，她不仅在地牢打断她的解释，还开口质问她。
玄羽的目光这才挪回到狸花身上，良久，才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她几乎都要听不见了：“你不要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所修何道？”
玄羽顿住了。
进入化神境界，修士就需要选择修行道途，而据她了解，很多修士往往会选择修为提升快，飞升雷劫威力小的——
“无情道。”
她就知道。
反观妖，大部分不会选择这样泯灭天性的道途。
心里的猜测落了地，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你能不能换一个？能不能别听那些长老的？能不能不修炼了，我养你啊？——说出来招笑，也是徒劳。
半途更换道途的话是逆天而行，代价惨烈。需要自废修为，退回筑基期，重塑内丹。运气不好的话，丹田处的能量场固化了，就基本上与修道无缘了。
最后，她也只能无力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你我今日要救下那化神妖，你该如何？”
“你救不了她。”
“若是我引一道雷劫呢？”
玄羽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那些长老，是会选择绕过劫区，去追一只逃之夭夭的化神妖，还是会齐心协力，将一只即将化神的恶妖扼杀在摇篮中呢？”
虽然不是很合时宜，但狸花还是暗道，这一个个都把雷劫当武器使是怎么个事？
她看见玄羽的那柄剑划过寒光，她往前进了一步，沉身道：“跟我回去。”
“然后又要把我关起来吗？”
玄羽深吸了口气，靠近她：“那妖重伤了几位修士，她逃不掉的。你跟我回去，我不关你了。”
狸花也退后了几步，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你凭什么认为她逃不掉，她可是化神妖。还有，她为什么伤人，伤人之前有没有人伤她，你知不知道？”
玄羽没停下脚步，竟就这么一个瞬移，来到了她面前。
狸花余光瞥见头顶上飘着的人影，还待看清是跟来的弟子还是寻来的长老时，玄羽向她落下了第一击。
看来是长老了。
她留了手，但也步步紧逼。一方面许是要做戏给头顶上的老头看，一方面便是要防止她空出手，去引那道雷劫。
但她还是将狸花想得简单了些。
早在玄羽说出那句“跟我回去”的时候，确认身后却有长老，她便悄悄引渡了那雷劫。
雷的轰鸣声响起的时候，她看到玄羽明显动作一滞，悬在头顶的长老们也向这边望了过来。
狸花忽然有一种反派得逞的爽感。
玄羽呼吸急促了几秒，随后二话不说，将玄剑塞到她手中。
狸花：？？？
由于她们打斗的动作未停，玄羽的动作又极为隐蔽迅速，她因为没反应过来，甚至顺着她的动作接了一把。在第三视角来看，或许就是她抢过了玄羽的剑。
这是什么走向？？？
还未等她再动作，玄羽的手腕在她手肘上一抵，剑身调转了方向，毫无缓冲地就像她腹部撞去。
！
狸花瞬间就明白过来。
若是...他们真的将玄羽看作唯一的希望的话，这下的重点，便被成功地转移到了施救上。
狸花有些恼火。
“扯平了。”玄羽倒在她肩上，喃喃道。
哪里扯平了？怎么能这么算？
她要引雷劫救师傅，所以她就要自伤救自己吗？还特地往丹田处撞，这剑是什么便宜好剑吗？煞气重得能吞人...他们人这么多，就没想过会分两拨人吗？
狸花急了，却被人死死按着手。
“再等一等。”
等什么？！
再等下去天底下第一个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化神修士就要诞生了！
她又抬头向终于反应过来的老头们看去。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错的。
他们似乎打算先将自己杀死，却被愈来愈密集的雷鼓吓得在原地踌躇了整整三秒！
狸花感受到包裹自己手的力道小了些，她心下一惊，怕对方昏了过去。
“你实话告诉我，无情道是你这么修的吗？”狸花道，“还有这剑。早些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这剑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玄羽拍了拍她，面色发白：“别生气。我没事。”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这剑很好。”
狸花隐约瞧出了些端倪。那道途之事，就对她有所隐瞒了。
说来也可笑，至今她知晓的信息，无不是玄羽透露给她的。换句话说，玄羽不想让她知道的事，那是怎么样也不会让她知晓。
“你骗我。”狸花猫气急反笑。但自己，却并没有充分的理由同她置气。
玄羽的处境，似乎比她想的更要糟糕。
她能看出相比于玄羽的死，那些长老似乎更忌惮担心雷劫落到自己身上。甚至，若不是狸花松了手，她怀疑他们逃跑甚至会落下玄羽。
狸花心情极糟。
糟糕到想效仿师傅，把这些老头的修为都废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