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晴是真的觉得这里很难闻，腐烂的气息挥之不去，充斥在鼻尖。

她半个身子也就踏出了牢门，听到李和蕴的话先是一僵，不可置信回头，“你有病吧，在胡说八道什么？”

李和蕴伤心难过伪装得十分浮夸：“漾晴怎么突然这么狠心了？莫不是攀附上了太子，就要把我踹到一边吗？床上的那段时光，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漾晴，你还是柔婉一些比较可爱……”

霍陆先是恨不得自己是个笼子，听他越说越离谱，心中默念一句，“这可是你自找的。”

一剑便刺了过去，正中他的心脏，李和蕴躺倒在杂乱的稻草堆上，嘴角上扬，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漾晴，像是有千言万语还没有说出口。

李商玄面容一派寒冷，刚刚迸发出来的鲜血给发霉发黑的道菜带来了鲜艳的色彩，这大概是整间牢房唯一有生命力的东西。

*****

这还是漾晴第一次看到杀人，雪白的剑刺入人的胸膛，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流淌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认识久了，她习惯了霍陆笑呵呵的模样，倒是忘了他可是个武将，腰间挂着的配件也并不是什么和五堂兄一样的装饰品，而是真的会用来杀人的力气。

宫里的夜色似乎比城墙外还要浓重些，前路的宫人提着灯，衣衫被夜风吹得摇摇，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仙人之姿。

李商玄握住她的手，声音轻飘飘的，还被风吹出去了不少，像是最轻薄的丝绸，在耳边轻轻拂过，一触即分，“害怕了？”

漾晴摇摇头，李和蕴死得很痛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就结束了性命，估计痛苦就只有那么一瞬。

他死状说不上可怖，漾晴便也没有害怕的必要。

等到回了寝殿，她想了又想，还是和李商玄解释，“他都是胡说八道的，当时我一直和那个婆子在一起，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李和蕴虽然人品低劣，但长相和身材还可以，也算不上多吃亏。

但他实在是太坏了，给漾晴的感觉就像是蛇羹，据说好吃，但知道什么就想吐，根本吃不下去。

推己及人，如果李商玄有别的女人，她恨得想要掐死她，他就算没问，估计心里也不舒服，还是直接说清楚吧。

李商玄微微一愣，才点头道：“我知道。”

片刻后又压低声音，“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漾晴立刻道：“你就是条小狗。”

说话之后她得意非常，“这个信不信？”

李商玄：“……”

“汪。”

漾晴是真的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看见她不可思议的表情，笑容转移到了李商玄的脸上。

“小狗现在要咬人了。”

*****

一剑杀了死囚，霍陆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还得到了奖赏。

李商玄本来是想再让他往上升一升的，但他现在已经是四品，再升只能当金吾卫将军了。

可霍陆今年才二十出头，他的上司又并无过错，这位置根本空不下来。

于是，霍陆得到的奖赏变成了一套宅子，在京城最好的地段。

他感恩戴德起来，有了房子娶媳妇不愁了。

不过，最近李商玄和漾晴又开始闹矛盾。

春日暖融融的，是游玩赏景的最佳时光。

李商玄和漾晴甜甜蜜蜜在水边说话，他却只能对着呆头呆脑的黄毛丫头小满。

偏偏小满还一直叭叭讲话，“太子妃真会洑水吗？我觉得她就是在吹牛骗我。”

这个霍陆可以打包票，他是亲眼见过的，漾晴真会洑水，就是当时爬上船的样子不太美观，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跟个女鬼似的，可把他吓了一跳，真的以为水鬼来找替身了。

要不是李商玄反应快，他就要一剑把人刺下去了。

但这种话他可不敢跟别人说，尤其这个别人还有呆头鹅小满，万一她传嚷得人尽皆知，岂不是要连累他一起掉脑袋。

所以他明明知道，也只装糊涂，随便敷衍过去，幸好小满不是很聪明，几句话就岔开了话题。

两人正聊到各自的师父，前面就传来“噗通”一声，定睛去看，居然是李商玄落水了。

小满只顾着谈天说地，看到之后忙大惊小怪跳起来，立刻要大喊有此刻，还是霍陆眼疾手快将人捂住，示意她不要叫，才匆忙前去捞人。

李商玄本来就会水，这里又是皇家园林，这处池子虽然引的是外面的活水，但水势平缓。

霍陆可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漾晴将李商玄踹下去的，要是让小满大呼小叫，真把别人都喊过来，恐怕真闹到不能收场的地步。

制止完小满，他还没跑到水边，李商玄就自己爬了上来，浑身湿漉漉的，漾晴早就走了。

霍陆忙带他回去换衣服，虽是春日，都拿一阵风吹到湿衣服上，还是很冷的，万一染了风寒就大事不妙了。

李商玄黑着脸换下湿了的衣服，自己用帕子擦头发上的水，冷声到：“她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前一刻还好好的，突然就翻脸了，幸好周围没什么人看着，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霍陆道：“在这之前，您跟太子妃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惹她不高兴了？”

李商玄思索一瞬：“我也没说什么，她说莘琬莠给她写的信到了，我随口说了一句，她游水的样子很像莘琬莠养的那只小胖狗。然后她就突然踹我，她真的太过分了，不行，我要去找岳母好好说说这件事。”

霍陆本来也觉得漾晴过了，虽说李商玄会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要是真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如今听了事情始末，突然就理解漾晴了。

他虽不是女子，但哪有女人会喜欢情郎说自己像胖小狗的？

霍陆小声嘟囔道：“那这一下，您受得还真不冤枉。”

*****

漾晴真的要气炸了，这个李商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虽然她很喜欢莘琬莠的小白狗没错，小白也很机灵，但它看起来真的不机灵啊，呆呆笨笨的，气质很像小满。

要是说她像小黄，漾晴都不会这么生气，毕竟小黄长得真的很神气。

她真的再也不想理李商玄这个人了，他总是有本事让她生气。

烦死了，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还不如直接淹死在河里呢，省的被他气。

宁王府谋反一案，其中钦差当然是头功，还有当地知府，从中协助，也功不可没。

钦差赵大人和周知府本来就是同科的举人，这次携手办事。

正巧，赵大人长子未婚，周知府独女适龄，两人一拍即合，便想结个儿女亲家。

周知府立了功调任京官，徐夫人携女儿前来皇后宫中拜见，漾晴也要陪同。

一见了那位周小姐祉玉，漾晴立马就不觉得无聊了。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位周小姐是谁，可不就是前世李商玄带回来的那位昭仪吗？

她心中不由冷笑，真是好深的缘分，这一次她们估计又会干柴烈火，只见一面就勾搭在一起了。

漾晴只忍着火气，周夫人倒是吓得厉害，只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这位年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太子妃，战战兢兢得厉害。

漾晴看出来了，但她现在气得不轻，哪有功夫再去管别人，也顾不得皇后的眼神示意，结束后就迫不及待去找李商玄这个坏狗。

自从上次说她游水像是莘琬莠的小白狗后，漾晴已经整整三日没有搭理过他，每次相见就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把他当透明人。

李商玄碰壁次数多了，也颇觉无趣。

明明是她推自己落水，她还要生气，真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这些年，他没少跟在她的后头捡话本子看。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花街柳巷寻风流。

男子是这样，女子肯定也是这样。

他就是对漾晴太纵容了，所以她才不把他放在心上。

冷战就冷战吧，她不主动求和你他这次一大锅不会再低头的。

看到漾晴火急火燎过来，他心中一喜，她果然还是心里有自己的，这才多久，就等不及了。

可漾晴嗯跑到他面前，说的话却和他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李商玄，你这个三心二意的狗男人，见异思迁的畜生，我就知道，你嘴里说出来的没一句真话。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相信你会改。现在倒好，你都把小情人带到我面前来了。和离！我要跟你和离！”

李商玄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有些发懵。

小情人？他哪有什么小情人？

听到她说和离，他脸色沉下来，冷声质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和离，门都没有。”

漾晴道：“你还有脸说我在胡说八道，你的昭仪，你自己忘了吧？也不用再等那么些年了，我现在就退位让贤，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李商玄这才抓住重点，昭仪？那个皇子的母亲。

他沉默片刻，前世的事情除了和漾晴有关的事情，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昭仪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她生了一个孩子。

他不免有几分心虚。

漾晴和他相识这么多年，他什么表情什么意思，她简直是了如指掌。

看到他心虚，她心中怒火更盛，“你是不是已经见过她了，还是说更快一点，你们已经旧情复燃，勾搭在一起了？”

李商玄立刻反驳：“别胡思乱想。前世的事都是误会，我早已经告诉过你许多遍。前世没有，今生更不会有。”

他把漾晴按在椅子上，看她气鼓鼓的一张脸，微微叹口气，“她是谁？”

解决这件事也不难，给这陌生姑娘找个好人家，最好嫁得远一点，太子太子妃做媒，也不算是太亏待了她。

漾晴却立马发现了漏洞，狐疑道：“你不是说前世的事你都记起来了吗？你的昭仪姓甚名谁，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我就说，你果然是骗我的。”

李商玄漏了陷，一时无言，只嘴硬道：“记起来如何？记不起来又如何？反正我相信自己的心，绝不会做出来对不起你的事情。”

漾晴道：“你相信我可不相信。”

那个孩子她虽然没抱过，但看过无数次。

那么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比猫也大不了多少，眉眼还皱成一团，也分不清像谁比较多。

除了李商玄和周祉玉，估计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