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徵不敢再想。
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拼命支开自己的注意力,同她说些别的。
“为什么把我的头发弄成这样?”
白月歌看向铜镜里留着长发版鲻鱼头的俊朗少年,以为他又玻璃心了,夸夸的话张口就来。
“不好看么?在我老家,这可是号称斩男又斩女的发型啊!”
“在我们那,你这种周正的长相,可比你哥更受欢迎。你这样很好看,不丑的。”
白月歌夸夸的话一张口,就没了把门,猛然提起秦东羽,她以为会踩中秦南徵的雷区。
但她观察到自己这一踩一捧的做法,秦南徵还挺受用。
“我从不觉得自己丑陋,也不觉得和生身母亲长得像,是什么丢人的事。”
“反倒是秦东羽,从不许人谈论他的长相。”
“连自己都不认可,可悲的很。”
这下轮到白月歌沉默了。
或许一个被好好爱着长大的人,内心都对自己有着坚定的认可,譬如秦南徵。
而秦东羽,为了追求父亲的关注,一直活在他人即地狱的凝视中,就算是林软软,也没能将他从地狱里捞出——
他被塑造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来自于他父亲对母亲的不忠,和对他恨屋及乌。
想到这里,白月歌一时不知道这兄弟两个,谁更可怜一些。
“你能这样想很好,”她讷讷道,“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洗髓散的药效快过了。
秦南徵似乎有些不安:“你明日还来么?”
明晚。
白月歌迟疑了。
距离去藤桥洞的时间不剩下几天,秦东羽还是个可悲的C。(可悲仅针对男主,洁身自好值得宣扬。)
而她手里仅有的燃春全用在了秦南徵身上,光是重新配药就得耗费一整日。
秦南徵的眼神暗了,对她的迟疑感到失望,但他很快就抿着唇笑起来,内心对白月歌的拒绝早有对策。
“明晚,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
“有什么是今晚不能……”白月歌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眸子,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解释自己不会抛下他,喉咙里的灼热痛痒却不合时宜地袭来。
白月歌压抑地低咳让秦南徵的心一揪。
她一定是怕咳得太大声被赤日营的人发现。
这病拖得够久了,她一定很煎熬吧。
秦南徵开始为自己要挟她明天再来的想法感到愧疚。
他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方小锦盒,塞进了白月歌的手里。
“你想要的长生茧和玄光砂,我都拿到了。”
白月歌想起清晨药堂居室内被打翻的药匣,和淌了一地的药液……
她怔愣着,心好像被掰成了两半。
“明天是我生辰,明天再送你,是想让你明天同我一样开心。”
*
回去之后,白月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先前,她一直没猜到秦南徵那夜出现在春晖药堂的动机,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睡错人的乌龙。
但在看到锦盒中的长生茧和玄光砂后,一切巧合就都串联了起来,走到今天这步,真的是她自作自受。
一闭上眼,就是秦南徵小心翼翼地说,想让自己和他一样开心的画面。
他为什么这样好骗?
玄光砂和长生茧不过是她无意间的一句感慨。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人,就敢冒险跑到春晖药堂偷东西。
被朋友亲人背叛后,他怎么还敢天真的相信别人?
心绪乱得无法入睡,白月歌索性爬起来配制燃春和其解药,为明晚给秦南徵过生辰腾出时间。
等到龙崖的天刚擦擦亮时,药才配好。
白月歌将药收进贴身的袖袋,如往常一样按时到霖辉堂见秦东羽。
两人昨天不欢而散,今日不论如何她都要忍着脾气,同他温温柔柔的。
秦东羽今日却没在靶场旁的竹林中练剑。
他俯在案上不知在写些什么,见白月歌来了,便停笔用书盖下了那张信笺。
白月歌上前替他斟上热茶,白皙的手指上空无一物,似是刺痛秦东羽的眼睛。
他不知从哪拿出枚锁灵戒,当啷一声丢在案几上。
“戴上。”话语不容置疑。
这是什么新的服从性测试?
白月歌的恼火在先前做好的心理建设下熄了火,事先涂了阴阳草汁液的手帕被她捏起,抹在了眼角。
顿时泪水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夫君,你还记得!”她一派感动,将锁灵戒捡起,套在无名指上。
趁着秦东羽心情不错,白月歌将手搭在他肩头,绕至身后,使了几分灵力开始替他捏肩。
“藤桥洞……”
被身后人的泪水打湿了手背,秦东羽猛得站起身,拒绝了白月歌进一步的触碰。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泪水涟涟,看起来好不可怜。
很容易让人产生施虐欲望。
秦东羽的眼神暗了。
他很想知道,她那出于对自己皮相的浅薄爱意,能支撑她为自己卑贱到什么地步。
可妻子的泪就像是一种毒药,令他的手背感到一阵钻心的麻痒,催着他心软。
先前想要看她卑贱的施虐心态,顿时被他丢到了脑后。
“从药堂搬回来,去之前,我会在龙崖多陪你几日。”
白月歌不明白,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缘故,总在阻挠自己去藤桥洞。
但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冠冕堂皇,让自己养病。
“或许我的病,在见到哥哥后就会好呢?”
秦东羽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显然认为这话是在胡说。
这世上怎会怪病在见了某个人后就会好?
如果白月歌有,那病因也只能是他。
不是说爱重他么?爱重他为什么还忤逆他。
秦东羽抹掉手背沾上的泪水,坐回到主位上,一言不发。
果然,妻子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将泪痕掩饰到外人看不出后,便离开了霖辉堂。
书房再度陷入寂静,秦东羽再次提笔,却发觉手背上还有着泪水淌过的酥麻之感,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霎时间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终是翻出先前那封打算写给妻子哥哥的信。
信里先是同白月闻寒暄,告诉他白月歌因身体欠佳,不会同去藤桥洞一事。
末了又言明待藤桥洞事闭后,自己想邀请他到龙崖与妻子相聚,医治她久不见好的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