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和老朋友叙叙旧，但你该下车了，”柏扔了个拇指大小的铁片出来，“合作愉快，下次再见啰。”

代曜接了铁片，上面是个酒吧地址，在第八区。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下了车，打开电子地图，发现周围是雨城和第九区边境地带。

柏的红色越野车不受阻碍地通过关卡处的封锁，驶向另一头的地界。

她来自第九区，难怪没有安装电子脑，听说第九区整体发展落后雨城一大截，大部分人都是数字难民。

然而在这样不发达的地方，竟然能窝藏一个让治安局都招架了许久的K。

赵清呈在杜肯的义体试验室工作，他是生物医学工程领域的人才，并非程序员出身，不了解相关知识技能，仅凭一人很难在红雨里兴风作浪，他背后一定有人支撑。

会是第九区吗？那个叫柏的女孩来自第九区，她一通电话就能控制第八区的交通系统，赵清呈背后的人和她有关系吗？

为了避免留下行动轨迹，代曜没有搭乘公共交通，先后乘了几辆顺风车，回第六区住处。

路上系统发起结算：“任务已完成。信用点增加1，000，000。初级技能【寄意】升级至中级【寄意·意动】，详情可阅读技能说明。请再接再励。”

一天的假期去了一半，剩下半天里，代曜进公共征信平台、又跑了几家银行，发现自己名下并没有负债。

但这样并不足以把心头那块石头卸下，原主的债务如果不在明面上，就可能来源于私人关系，说不定是高利贷之类的。

那么他首先要弄清在穿越之前，原主已经有了哪些社会关系或旧识。目前比较明朗的只有一个柏，其他人都是疑似。

代曜有一个确定的方法。他在论坛上找了个倒卖资源的博主，买了份号称最全的红雨十区观光区游玩攻略。

他想要的是十区所有NPC的介绍，包括历史版本，刚开始还担心资料没那么全，后来发现担心是多余的，他低估了人类在游玩娱乐方面肯花费的功夫。

NPC名单里并没有莱顿，也没有池知夏。

代曜又去找祁鸣烁验证其余想法。

祁鸣烁说昨天执行任务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和他有点像的人：“记不太清了，好像只是背影像，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昨天在停车场，他和另一个治安员都中了特制的晕眩针，中针前后半小时的记忆都变得模糊，看着被绑架的人质的资料，也无法完全确定是不是自己接触过的人。

代曜知道祁鸣烁没有直接问他昨天去了哪里，是信任他，他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但也没办法说实话。

他又问祁鸣烁其他问题：“祁，你最开始进入红雨是几岁？”

“第一次进入红雨吗？”祁鸣烁道，“大概十二年前，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哥去世后，我在福利院待了几年，到养父母家里后才接触红雨的。”

代曜：“那个时候在红雨里有没有遇见什么离奇的事？”

祁鸣烁回想片刻，笃定道：“有。我刚到红雨市那段时间，经常在街上看见我哥被杀，因此患了很长时间的精神撕裂症……还有，那会我经常莫名其妙觉得饿，即使是刚吃完饭不久登陆红雨，也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代曜知道祁鸣烁儿时和哥哥相依为命，上顿不接下顿的情况非常常见，对饥饿的恐惧已经深深烙进他脑子里了。

“那这些后来怎么解决的呢？”他又问。

“后来我养父母托人给我装了个程序，把一部分记忆锁定，等我成年之后精神力比较高了才卸掉。”祁鸣烁道。

结合这些，代曜最终能确定，莱顿、池知夏等都和原主有密切关联。

私语者的自主权让代曜在红雨里拥有极大潜能，也给他的穿越带来很多困扰。

他初到红雨，意识和原主身体结合不牢，无法分辨出在红雨里哪些人、事是真实的，而哪些只是大脑生成的幻象。

等他彻底接管了原主身体，那些幻象就消失不见了，包括莫须有的债务。

知道这些并没有让代曜轻松多少。照柏上次的口吻，他们之后还会再见面。

要是他无法纯熟扮演原装货，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他的处境从一门心思赚钱变成了在黑暗中摸着石头过河。

问题不断演化，眼前的工作生活也要继续。

进机动队后，代曜一直进行的都是比较零散的训练，驾驶机甲也都是在模拟器里。

想最大限度地提高手脑协同度，模拟器里的训练远远不够，还要进行机甲驾驶实操，也就是试驾。

为此，治安局在雨城第七区郊区包了块地，像搭横店似的建起一座小城，专供机动队平时训练使用。

除了场地和机甲，还需要有一个陪练人员。

毕竟机甲要在天上飞来飞去，出于安全考虑，练习机甲的驾驶舱特别安排成双人座，要是新手出了什么处理不了的突发状况，陪练的人可以把驾驶权接管过去，避免机毁人亡。

正式试驾那天，沙吉刚好有别的工作，代曜提前了解到这个，就跟陆洵商量，由她担任自己的陪练。

陆洵答应得好好的，临到当天，告诉他：“不好意思啊，英俊，我忘了我机甲教练的资质测试还没过。”

代曜瞠目结舌：“这也能忘？洵姐，咱能不能靠点谱？”

陆洵：“我真以为自己过了，但早上起来没找到证，后来想起来，应该是梦里考的……哎，可能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脑子都不清楚了，下午我得去医疗中心看看。”

人怎么能健忘成这个样子，代曜无奈：“那我今天练不成了吧。”

“怎么不能，”陆洵努努嘴，“林部长不是在这呢嘛，加入那什么计划之后总能看到他。”

可我不想让他陪练啊，代曜内心无比拒绝。

先后经过祁鸣烁和符永良的事情，他对林溯本人早就没什么意见了。

但涉及到训练，他对林溯还是敬而远之、能避则避。

林溯实在太过严苛，一点点没达到他的要求，就要人重新练习几十上百遍，谁受得了。

代曜正想着要不找个借口改天再练，沙吉出现了。

沙吉应该是忙完工作立即赶过来的，额头带了一层细汗，正微微地笑着和他对视。

代曜如蒙救星，抬起长腿刚要走过去。

然而下一秒，沙吉身后有个男声冷冷道：“代曜。”

代曜定在原地。似乎看到那声音化成实体飞出来，插|进自己和沙吉相隔距离的正中间。

林溯走出来，低声和沙吉说了什么，后者笑容僵了僵，看了代曜一眼，停在原地、不再往前。

别啊，沙队，来都来了，代曜乱七八糟地想，这会上去说自己先和沙吉达成了眼神约定行不行？理由就是光速比声速快？

会被鄙视的吧？

他这段时间老实多了，林溯为什么还是抓着他不放？

代曜垂死挣扎一下：“惶恐了啊，林长官，我这个人比较笨，让您陪练属实是纡尊降贵、大材小用了……”快讨厌我一下，咱改天吧别练了。

林溯不知道代曜哪学来的这么多套话，天天用也不带重样的，睨他一眼，示意他打住。

代曜见没用，不废话了，走到穿戴区，几条伸出的机械臂为他周身安上嵌甲。

安好后，脚下平台升起上行，将他送至机甲驾驶舱。

林溯跟在后边，代曜看到他身上只有制服，奇怪道：“林长官不穿嵌甲么？”嵌甲有一定保护功能，还能辅助驱动。

“不用。”

代曜摆出难以置信的夸张神情：“这么信任我的驾驶技术吗？不怕我把您带到沟里？”

林溯：“那里没你朋友的话不建议去。”

沟里只有老鼠，代曜哈哈一笑：“开玩笑的。我知道，您是信任您自己，毕竟您的安全驾驶记录是99.999%，简直是机动队所有人的学习标兵，这句不是瞎说，发自内心的，相信我一下啊……”

看林溯此时神情，他似乎很想把代曜的嘴给封上。

练习机甲沿着建筑内的纵深轨道滑行，代曜心情紧张而期待。

将意识连接到机甲，会共享机甲的视角，升空之后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像开了广角看世界。

观察距离变远，可视范围变大，看向地面建筑时的清晰度却并没有下降，是画面经过机甲视觉系统后得到了增强。

模拟器中的训练效果虽然逼真，精神力高的人还是能觉察出模拟与实操之间的差别。

代曜先前和陆洵他们交流过相关体验，因此脱离机甲停靠室前，他还特意提醒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

但等他看见地面建筑物逐渐变小，感官随之放大，慢慢沉浸其中，觉得自由而雀跃。

飞行至2000多米的中空高度，大朵亮白色积状云泛着弧光，代曜不由得“哇”了一声。

偶尔有鸟群飞过，他一面避开，一面跟外面根本听不到的小鸟们交谈：“哎呀，小心！我可不想在高空来场烧烤全鸟宴。”

推进器附近温度很高，鸟群撞上来就是做烧烤食材的。

林溯：“……”

再次遇到鸟群时，代曜问：“这些是珍稀物种吗？”

他本来是问系统的，因为碎碎念了一路，一下没转换过来，直接说出了声。

旁边的林溯以为代曜在问他，正要回“不是”，又听代曜接着道：“我捉几只回去烧烤不犯法吧。”

没听说谁拿机甲捕鸟的，林溯默默：“……机甲上有能量针剂。”

代曜猛地记起来旁边还有个大活人，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找补道：“那个，有点好奇，哈哈，我也不饿，只是馋，多谢关心。”

他真的馋，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好吃的东西！

不过这话题大概无法引起对方共鸣，代曜想以林溯的性格，他应该对美食毫无兴趣。

有时代曜觉得林溯太端着，几乎很少看见他出现在治安局餐厅里，更没见过他在众人面前吃过东西，他看上去也不像会自己下厨的人。

总不可能每天吃糖浆或者打能量针剂吧，代曜思维发散开去，除非家里有人做饭。可祁鸣烁说过林溯目前是独身。